隻是現在看著麵前這張名帖，琉璃一時又感覺很有些不測。這張名帖並未用時下最時髦的紅簽，也未泥上金銀，灑上香粉，隻是在一張疊得齊劃一整的杭州上細白紙寫著簡簡樸單的一行墨書“辛寅日冒昧叩問安然”，那一筆小楷明麗秀潤，字形帶著些須清臒，筆鋒卻冇有涓滴荏弱，幾近看不出是出自閨閣弱女之手。琉璃也算見過了很多好字，還是看了好一會兒才放下來。

而後兩日，裴行儉日日早出晚歸，琉璃因忙著承諾雲伊之事，又要籌辦中秋的晚膳、節禮，更是忙得幾近冇偶然候多想。隻是到了八月十四這辛寅之日的巳初時分，當簾彆傳來“張家娘子到了”的通報聲時，她挑簾而出的速率到底還是比常日快了很多，風普通走出了內院，快到前庭時才壓了壓步子。

琉璃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可不敢如此大煞風景。”裴行儉收到茶具後，竟是當場便讓人從家裡抬了兩箱細白疊疇昔當了回禮——現在的西州，誰不曉得白疊已是代替了綢帛，成為市道上最受歡迎的暢通貨幣。他這架式，幾近就是拿錢買了一套茶具，如此焚琴煮鶴的事情，裴行儉做出來還能說是男人家的細緻，本身要做出來卻會坐實是個笑話了。

琉璃佩服之餘，內心忍不住考慮：莫非那位張敏娘也是這個門路的美人兒？既然也是為麴崇裕特地遴選養成的，十有會是如此！

唯有祇氏在拜訪時成心偶然的便提起了張敏娘，非常慨歎了一番她的紅顏與薄命，又笑道，“現在夫人也算是她的阿嫂了，不知可有甚麼籌算？聽都督說，長史是承諾過要保她平生安然喜樂的。”

她的笑容篤定而敞亮，乃至帶著一點對勁的味道。張敏娘不由一怔。好久之前，本身就常在那位阿史那氏身邊幾次見到過這位名滿西州的庫狄夫人，隻是當時本身的全部心神都在彆處，並冇有過分留意。現在才發明，這位庫狄氏固然氣度與阿史那氏全然分歧，卻有一雙本身極其熟諳的眼睛，一樣的長睫，一樣的眸色，連那種敞亮輕巧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樣……她下認識的捏緊了手中的帷帽，隨即才笑了起來，“多謝阿嫂。”

裴行儉低頭又看了一眼，“但是我那位義妹？”又點頭笑道，“果然是字如其人。”

一步踏進裴宅的堂屋，張敏孃的腳步不由又是一頓，麵前的屋子四壁烏黑，掛著高雅的淺綠水波紋綢簾，地上卻鋪著色彩極其濃烈的杏黃色寶樹紋大食地毯，坐榻上設著白底紫色散花圖案的夾纈褥子，案幾是最簡練的黑檀木計劃，上麵放的杯盞倒是色彩斑斕富麗的大秦琉璃，一樣一樣看上去都不搭到了頂點，可恰好卻將全部屋子裝點得清雅敞亮，幾近能令人表情都為之一振。

琉璃“喔”了一聲，滿臉遺憾的歎道，“我原想說，實在敏娘便是宮裡也去得，她如此聰明仙顏，皇後隻怕也是歡樂的……本來你們竟不放心，那可如何是好？”

祇氏想說的話頓時都被噎了歸去。她隻是愣了半晌，便又若無其事的持續談起了入秋做的外相衣裳，中秋要備的生果點心……語氣輕柔，笑容溫婉，不時體貼幾句，讚美兩回，彷彿坐在她劈麵的琉璃，便是她這一輩子最密切最賞識的女子。

張敏娘忍不住又悄悄看了眼琉璃，她身上穿的一件七八成新的藕合色交領衫子，繫著最平常不過的白綾裙，隻要挽著的那條淺金色折枝菊夾纈披帛勉強算得上富麗，明顯也並未細細打扮，隻在在唇上抹了些胭脂，卻更加顯出了肌膚如雪，眸清眉遠的天然好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