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岩笑著點頭，“以下官之見，彷彿裴守約的贏麵還要大上一些，下官曾聽聞，裴守約固然出身王謝，對這些西州大姓卻很有些敬而遠之，身邊的侍從幕僚，也未曾收過一個大戶後輩，麴崇裕的性子又非常桀驁刻薄，這敦煌張氏原是西州高門之首，下官若所料不錯，現在他們隻怕是打的是另尋一頭背景的主張了！”

裴行儉接了過來看了一眼，笑著攤手，“明日？參軍且看，現在我但是有暇的模樣？這幾日實在不得閒，容我他日再登門賠罪可好？”

盧青岩點頭，“麴都督既然已發了征糧的文書，稱病也是來不及了。下官倒是曾有聽聞，這麴都督自本年年初起便不大出頭露麵，他年事已是不小，身子目睹又這麼垮了下去，這西州的高門本來都是憑藉於麴氏，如果麴都督個三長兩短，公子請想，朝廷會讓誰來當這西州都督？”

跟著蘇南瑾背後的盧青岩早已打起了精力，隻是被裴行儉含笑看了一眼，心頭還是一凜，忙作揖笑道，“下官見過裴長史。”

屋裡仍然是一片沉寂，麴崇裕轉頭看時，卻見裴行儉正低頭看動手上的大紅帖子入迷。他不由有些驚奇，“這帖子難不成有何古怪之處？”

張懷寂也笑道，“不敢當，長史的公事原是擔擱不得，些許小事，何足掛懷？”回身便又將彆的幾張帖子送到了屋裡諸人手中。

“多數護此次令下官跟隨公子，是因為下官十年前曾在西州小住，在此地有些人脈。當年下官便曾指導過幾位張氏弟子，這位高昌縣尉恰是此中之一。公子請想，既有師生名分，他要見我，明日一早直接上門拜見便是，何必大費周章的送來這張拜帖？可見他真正想見的，乃是公子您！再者，敦煌張氏既然得知公子前來，又知有下官跟隨，按理應由家主出麵設席接待公子，他們卻如此拐彎抹角，可見所圖甚大，是以纔不得不謹慎處置，多加摸索，纔敢將事情擺到明麵上來。”

蘇南瑾臉上神采略緩，卻忍不住皺眉道，“以先生之見，他們這般摸索，到底打的是甚麼主張？”

盧主簿臉上暴露了一種不成言說的奧妙笑容，“是我的一名弟子，敦煌張氏的旁支，現在在高昌縣當著縣尉。明日一早他便會來此見我，屆時還請公子移步一敘。”

他的聲音並不高，一字一字卻說得清楚非常，“公子無妨奉告這位張縣尉，您此來西州，不但是要為都督分憂，也是謹防有報酬一己之名聲政績而強征軍糧，難堪良善，須知衣冠之士，勳業之家，方是西疆之柱石，大唐之底子！”

這西州府衙的官吏多是幾家大姓的後輩親朋，彼其間沾親帶故，此時少不得道上一番恭喜，有人便道，明日定然登門叨擾，有人則感喟，待會兒還要去城外查倉，明日不必然能趕回西州。正熱烈間，卻聽屋外有人道，“蘇公子來了。”

張懷寂卻彷彿冇有走的籌算，將手頭剩下的七八張帖子攏了攏，笑道，“前日征糧的文書一出，大夥兒倒是都鬆了口氣，此次軍糧要得急，我們這些衣冠之家出些米糧也不算甚麼，隻是西州不比伊州、庭州，這兩年收成甚好，實在每戶多收三兩石隻怕也拿得出來，如許豈不更是留意？”

麴崇裕抬開端來，麵上仍然帶笑，眼神卻冷了幾分，“參軍也當曉得，此次征集軍糧，已將西州積年所存和裴長史這兩個月以來購入的糧米一掃而空，西州百姓家中如果亦無餘糧，來歲萬一有旱澇之災，或是兵器之稅，又當如何？倒是西州的大戶人家，留著糧米反正也不過是拿來釀酒，府衙以高價收之，又何樂而不為？難不成真要等著天災天災，好大發橫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