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寂胸口一窒,忙笑道,“世子公然考慮精密,下官不過隨口一問,隨口一問罷了。說來本年天時有些非常,明春來水還好說,再今後卻不知如何……”他覷著麴崇裕神采已有些不耐,忙笑道,“世子先忙著,剛纔聽聞裴長史已是回衙了,下官還要去他的屋裡一趟。雖說長史隻怕也是抽不出時候的,不送卻也不當。”
盧青岩的目光在裴行儉仍然略有灰塵的發冠和袍角上轉了一轉,點頭笑道,“裴長史公然勤懇過人,想來此番軍糧之籌必定順利。”
想到幾年來悶在伊州的這番憋屈,想到當年三番兩次被裴行儉暗害,被庫狄氏熱誠,還被那位麴崇裕當作傻子般戲弄欺瞞,蘇南瑾漸漸的眯起了眼睛,轉過身來慎重的抱了抱手,“明日南瑾該如何行事,還望先生指導!”
蘇南瑾乾巴巴的笑了一聲,“守約看來已是很有掌控,有你這句話,蘇某天然放心得很!至於運糧的兵力,多數護自有考慮,隻是屆時還要請守約和玉郎助我一臂之力。”不等裴行儉多問,他又瞅了麴崇裕一眼,“玉郎想必另有事與守約商討,我便未幾打攪了。現在我便住在西州城中,守約如果有事,固然去校場西邊的院子找我。”說完竟是不再多話,舉手告彆而去。
“多數護此次令下官跟隨公子,是因為下官十年前曾在西州小住,在此地有些人脈。當年下官便曾指導過幾位張氏弟子,這位高昌縣尉恰是此中之一。公子請想,既有師生名分,他要見我,明日一早直接上門拜見便是,何必大費周章的送來這張拜帖?可見他真正想見的,乃是公子您!再者,敦煌張氏既然得知公子前來,又知有下官跟隨,按理應由家主出麵設席接待公子,他們卻如此拐彎抹角,可見所圖甚大,是以纔不得不謹慎處置,多加摸索,纔敢將事情擺到明麵上來。”
他的聲音並不高,一字一字卻說得清楚非常,“公子無妨奉告這位張縣尉,您此來西州,不但是要為都督分憂,也是謹防有報酬一己之名聲政績而強征軍糧,難堪良善,須知衣冠之士,勳業之家,方是西疆之柱石,大唐之底子!”
跟著蘇南瑾背後的盧青岩早已打起了精力,隻是被裴行儉含笑看了一眼,心頭還是一凜,忙作揖笑道,“下官見過裴長史。”
麴崇裕抬開端來,麵上仍然帶笑,眼神卻冷了幾分,“參軍也當曉得,此次征集軍糧,已將西州積年所存和裴長史這兩個月以來購入的糧米一掃而空,西州百姓家中如果亦無餘糧,來歲萬一有旱澇之災,或是兵器之稅,又當如何?倒是西州的大戶人家,留著糧米反正也不過是拿來釀酒,府衙以高價收之,又何樂而不為?難不成真要等著天災天災,好大發橫財麼?”
裴行儉也放下了手中之筆,看著麴崇裕笑著點了點頭,麴崇裕淡淡的一挑眉頭,在一旁坐了下來,“你先忙。”
盧青岩不由一頓,剛要打個哈哈,裴行儉已轉了話頭,“至於這軍糧之籌,現在西州原有籌了存糧五萬餘石,現在征糧令已下,另有五萬多石一個月內必入西州官倉,剩下不到三萬石,眼下也已有了些許端倪,約莫再費幾日工夫便能得。子玉也不必過分憂心。倒是多數護征兵以後,西州所剩府兵僅夠守城,這運糧時的兵力,卻不知子玉會從那裡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