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祇氏臉上的忿色猶自難平，又嘟囔了幾句，卻聽門外的婢女道，“阿郎來了！”兩人都吃了一驚，小祇氏忙站起來迎了一步，張懷寂已掀簾出去，皺眉道，“甚麼時候了，你還在這邊！”昂首瞥見祇氏，忙笑著抱手，“不知阿姊也在，失禮了。”

裴行儉仍然笑得風輕雲淡，“玉郎過獎，我何嘗有如此心腸？隻是這些年裡那些人日子約莫過得太順，更加貪得無厭起來，竟然想伸手管到我裴或人的內宅當中，若不讓他們吃些經驗，難不成今後還讓家人每天為這些肮臟事情煩心？”

這番抱怨，祇氏這半日裡不知聽了多少，當下隻能歎了口氣，“都督也是難堪的，現在多數護那邊催逼得短長，他是怕西州糧價暴漲，惹得局勢不穩，少不得讓大夥兒都擔待些，便是賣給官府，好歹也比往年裡多了五成收益，若真是鬨起來，我們誰家又能討得好去？”

後院上房裡，小祇氏倒是忙忙從裡屋挑簾走了出來，坐在內裡的祇氏正伸手在麵前的果盤裡挑出了一顆金黃的杏乾，昂首便瞥見本身妹子換了一身杏黃色繡銀絲的衣裳，忍不住笑了起來，“女客不都已送走了麼？你穿成如許給誰看？”

祇氏沉默半晌才道，“聽自是聽很多了，我還道不過是……本來初回西州俸祿那般低時，不都過來了麼？現在他們的俸祿都多了一兩倍，比朝廷的定額隻多很多，這幾年裡地步鋪子的收益也都比先前高了好些，何至於反而會過不下去了？”

守著坊門的幾位門衛，早已各得意了賞錢，目睹夜幕漸濃，不但未曾閉門，還幫著張府的奴婢在坊門口掛起了兩個巨大的壽字燈籠，老遠便能看得一清二楚。待沿著一起燈火走到張府門口，繞過兩棵燈樹，從敞開的大門看出來，更是到處燈燭光輝，衣冠風騷之士來往不斷，端的是好一副亂世繁華氣象。

這帖子越看越風趣？麴崇裕忍不住走到案幾前，拿起那張大紅的帖子又看了好幾眼，皺眉道，“張參軍說過，本年原是不籌辦做壽的，隻是家中要借喜氣衝一衝，才倉猝定了此事，就算謄寫略草了一些，不也平常得很？”

小祇氏略帶調侃的笑了起來，“姊姊在都督府裡，天然不曉得這外頭的景象，不但張家如此，現在這西州高門都差不太多，外頭看著熱烈繁華，裡頭倒是更加虛了！提及來，托姊姊的福，也就是我們祇家約莫底氣還足一些。”

麴智湛送的檀木佛像、麴崇裕送的六曲三色夾纈屏風和裴行儉送的大幅壽字，都被放在堂屋最顯眼的位置。來客哪個不是知情見機的，自是先要評點一番這佛像的雕工、夾纈的畫意和壽字的筆鋒，說上一大篇花腔百出的好話，本來便來賓如雲的屋子裡，愈發顯得歡語不斷、人聲鼎沸。

麴崇裕神采頓時更是有些發僵，嘲笑道，“不敢與長史比擬！崇裕笨拙，自是不大曉得如何讓人自尋死路。”

“本日如許一頓壽宴，莫說彆的，便是燈燭一項，也要幾萬錢，收的壽禮卻左不過是那些中看不頂用的物件，也不知是能吃了還是能賣了！這頓饑荒還不知指著哪項來填！”小祇氏歎了口氣，又嘲笑道，“便是如許，參軍還嫌我薄待了他的那幾個妾室，說是一個個都打扮得跟燒塌了的胡餅似的，真真是好笑了，我手裡便算另有幾個錢，也是要留著三孃的嫁奩大郎的聘禮，難不成還要拿了我們祇家的錢去打扮那些狐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