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顏照平常普通，籌辦了幾隻果子、一小碟糕點並幾塊茉莉香片，這是何大林每回泡完澡都要消遣的小食，乘在小竹籃裡，蓋上青布，跨在臂彎裡一向送到門口。

此次蝗災，很多地步都荒了，何漾有了功名，稅錢便能免，此時添進田產是最劃算不過的。大災剛過，外頭一畝地最多要價四兩銀，夏顏籌算拿出一百兩整，在近郊添置幾十畝地。

也有很多人送銀子上門，可何漾謹慎，為製止今後費事，能推拒的都推了。這麼一來，同旁的老爺家比較，這日子就過得有些緊巴巴的了。

夏顏心下罕納，這爺倆常日裡雖也喧華，可冇真的紅過臉，眼下鬨得四鄰皆知，保不定出了甚麼大事。當下也不讓掌櫃的找零了，丟了個銀錁子就往家奔。

細雨濛濛，風捲殘葉。何漾撐傘緩緩走來，握著油紙傘的手繃得緊緊的，一隻腳踩到了水窪裡，浸濕了鞋襪也渾然不覺。

“到現在還挑遴選揀，這都二十一了，誰家小子還拖到這時？外頭的話也可儘信？難不成我這做爹的還會害了他不成！嘶，”何大林猛地瞪圓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夏顏的胳膊，“莫不是，他身子有甚……不利落？”

現在何家家世高了，四時候禮也多了很多講究，以往隻送穀子雞蛋的份例，現在都得加添了。太便宜的拿不脫手，油茶糖纔是根基，如許一算，走禮的花消就多了一倍不止。

蘇敬文犯了難，一向以來都是把夏小娘當妹子看的，現在發明人家成心，又不忍心回絕，撓了撓耳塞，盤桓幾圈，也想不出萬全之策。

前些日子他閒來無事，便管起了放粥的事項，這位少爺自小到大冇碰過如許的瑣事，見著饑人飽腹，頓覺很有成績，是以乾勁一日比一日大，粥鋪裡的米麪也有很多是他自家補助的。

“今兒個是可巧了，我出門尋大郎的，你可有見他從這兒過？”夏顏拿脫手絹，把衣衿肩頭的雨水掃落，又昂首看天兒。

到底對著閨女說不出太露骨的話，可這動機一起，就壓不下來，何大林在堂屋裡急得團團轉，一拍大腿就要拿銀子去請老郎中。

“芝姐兒手上的傷如何了？被剪子絞破的傷口最難好，我留了一瓶藥膏在原店主那兒，明兒個你讓她去取。”

“剩下的穀子也按量分發下去罷，或做種做糧，也好支撐一段光陰。”

“當然是再端莊不過的事兒，”蘇敬文端了小凳子跨坐在一旁，轉頭看屋簷上落下的雨簾，輕舒一口氣，“現在已然落了雨，那粥棚子便可拆了罷。”

夏顏聽這聲音熟諳，轉頭一望，見此人頂著一頭疏鬆鬆的髮絲，隻在髮梢處箍了一小道兒，膀大腰粗撐得衣服緊繃繃的，可不就是巷東頭劉大孃家的小武子！

何漾倒茶的手半天式微下，盯著蘇敬文瞧了好久，非常猶疑道：“你可識得兩錢分厘？賬目可有算錯？拿來我再重算一回罷。”

“白養了這麼大，現在做了老爺，就敢給老子甩臉子看，”何大林清了一口痰，絮乾脆叨抱怨道，“裴老爺家的閨女如花似玉，哪一點比不上他，竟敢說那些混賬話，的確丟了老子八輩兒的臉！獲咎了裴老爺，今後我另有甚臉麵在四鄰裡走動！”

夏顏見他越說越不像樣，隻得極力安撫著，自打何漾中了舉，何大林的心氣兒便越來越暴躁了。常日裡隻顧誠懇做活兒的人，現在隔三差五就被人請去吃酒，一天到晚被人阿諛著，再灌多了耳旁風，心機天然就有些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