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母親因為賀現的差事久久冇下落，急得拿著帖子到處找人問，可惜何家撐著門庭的祖父早致了仕，父親擔著個公主府右長史令的虛職，在朝堂裡半分話都說不起。得來的信兒，說是年底，宮裡事雜且冗，讓待命的外放官兒都先等著。

“你母親惹我氣，遭殃的是你！”

黃嬸子暗裡掂了掂分量，倒有幾錢，頓時咧嘴笑笑：“太夫人正由四女人陪著用早膳呢。幾位夫人女人們問完安，便回自個兒院子去了。”

“您來，昨兒也不提早說一聲兒，倒顯得主子們冇端方，怠慢了您。”好輕換衣侍完主子們，黃嬸子正圍著火坑喝稀飯，卻被拉扯著來迎三夫人，一口氣憋內心，總要出出來。

那廂，穿了件家常玫紅色挑線裙子的行昭一麵夾了塊胭脂醬鴨胸脯肉，一麵偷覷著太夫人的神采，見其神采如常，便有些坐立難安，乾脆突破食不言寢不語的端方，將鴨肉放在太夫人麵前的青花甜白瓷盤裡，拖長了調子，撒著嬌：“祖母，您如何都不問我，昨兒夜裡母親來榮壽堂的事兒？”

太夫人說得慢條斯理，輕聲緩言，聽得行昭臉紅到了耳朵上，低著頭玩了幾下垂在玉帶上的“喜上眉梢”的廉州玉佩，想了想才抬了頭說：“是您教誨阿嫵要訥言謹行的…”

小巧是張媽媽的閨名。

“小巧，你在做甚麼怪？”太夫人放箸，神情淡淡地說。

何媽媽倉猝說：“我的夫人誒！您可彆胡塗！太太寫信來，您都忘了？太太說了，六品到五品是個坎兒！翻疇昔了，您就能鳳冠霞帔，成誥命的夫人，昀哥兒就能得了恩蔭，出息不愁了，連晴姐兒說婚事的時候，腰板都能硬點！”

行昭便也將筷子放在了碧色托台上，順勢將杌凳拖去挨著太夫人坐，軟軟糯糯說：“您也甭拿張媽媽作伐子了。人張媽媽輕易嗎？昨兒個被母親折騰夠嗆了。”

何媽媽這才鬆了一口氣，笑著：“伉儷是連枝的藤蘿，扯開誰，另一個都痛。您不幫著圓，誰去圓？老爺連個妾室都冇有，您給他備下的通房，老爺哪回不是頭天去了，第二天就賜下了藥？您撫心問問，哪家的爺們能做到如許？您還說老爺不疼您！”

太夫人拿眼一瞅行昭，七八歲的女孩唇紅齒白，正拿臉貼著自個兒，磨磨蹭蹭間，再大的火氣都消了。

這廂正低著頭，閉著嘴，引三夫人過了雙福壁影，又過了二門，九曲迴廊，三進穿堂，往臨安侯府的中間，榮壽堂走近。

怕就怕臨安侯府不肯…

張媽媽在後，撲哧一聲，趕緊擺擺手，連稱：“可擔不了！”

淩晨趁早，連下幾日的雪總算是停了，行道上積著一灘連著一灘的雪水，一輛青篷榆木的雙輪馬車踏著雪氣兒，往九井衚衕駛去，木輪轉動在一塊嵌一塊的青石板上，收回“咕嚕嚕”的聲音。

是以三房纔回京，開個堂會熱烈熱烈的幌子，求借臨安侯府的麵子，把黎令清和幾位入閣的老爺請到八燈巷來，相互之間見了麵，事情還不好從長計議？

三夫人掃了眼身側幾張鬆木小案上繪著婢女蝶飛的石青色帖子，神情有些晴暗不明。今兒來求人，寒舍一張臉麵，連髮髻妝容都是想了又想，力求要討嫡母歡心，為的是誰？還不是為了你賀現！被扔在湖廣做那六品通判整三年，連彆人送來給昀哥兒的戔戔一塊端硯石都不敢要，就為了成全你賀現的廉潔名聲。可成果呢！？政績評的是中，連回京聽職的佈告都等了整整半年，可到現在，詳細的差事都還冇下來，吏部欺負的不就是你賀現不再是臨安候府的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