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動機一轉,抓到蔣明英前番話裡的兩個字兒。
話到最後,“咎由自取”四個字是撲哧一笑,說出來的。
鬨鬨嚷嚷中,有一架青幃軟綢的華蓋馬車從九井衚衕裡出來,車轍軲轤在光亮的青磚地上,收回“吱呀吱呀”的聲響,刹時就埋冇在了紛繁擾擾的熱烈中。
方皇後心頭一沉,都燒了?憑一張紙片能證明個甚麼來?昨兒個方祈返來,今兒個賀琰就把信燒了,腦筋轉得倒也快!
蔣明英語氣陡峭地彌補道。
初夏夜裡的雙福大街華燈已上,雙橋圓洞裡有英姿挺俊的小郎君,也有戴著青幃幕籬,衣袂翩飛的小娘子,有樂嗬嗬地四周答允的擺攤小販,也有掛著連續排花燈也不急著賣,隻拉著遊人說故事的老叟。酒家樓肆的門前早已高高掛起了幾盞紅彤彤的燈籠,有膽量大的老闆娘,還會身上披著華繡半臂,笑眼如絲地杵在大門口,笑盈盈地扯開了喉嚨招攬買賣。
小娘子從正院出來時麵上是笑著的,可一出臨安侯府朱門,便蹲在地上雙手捂臉哀哀地哭起來,景大郎君如何哄都哄不好,方舅爺差點拔刀又衝進府裡去。
聲音垂垂地低到了地上,麵對太夫人不能說出來的悔怨,卻料想以外埠對著幼女透露心扉。
小娘子一昂首,方皇後纔看到行昭的眼眶紅紅的,一張小臉白白淨淨的兩頰邊兒卻又酡紅,看模樣是狠狠哭了一場。
大抵再不堪的婚姻裡,也有那麼幾個讓人長生難忘的場景。莫名其妙地雕刻於心。
恬不知恥!
行昭乖乖地坐在杌凳上,低垂了頭,手裡頭揪著衣角,耳邊又聽蔣明英後話:“後到臨安侯問立名伯甚麼時候歸去住,立名伯沉聲半晌冇言語,方都督也不說話,就等著立名伯說。隔了半晌,立名伯才說‘看管托合其現在是重中之重,如果出了甚麼閃失,既孤負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又墮了名聲。”,將聖命拿出來,左說右說也冇定下個準信,臨安侯卻也不好說甚麼了。”
她是在躊躇,在掙紮,在衝突,可她也緊緊地記得她的母親是如何死的。
錯了便是錯了,幼時的寬縱與寵溺不能將弑母之仇一筆取消,親緣與牽涉也不能構成消磨怨懟的左證,不管他是故意還是偶然,是積謀已久還是情勢所逼,是悔不當初還是逢場做戲,行昭都不能諒解。
蔣明英蹙著眉頭想了想,終是悄悄點頭,再恭謹道:“估摸著是冇有。方都督與立名伯約莫在正院停了一個時候,臨安侯到正院來了。”
“想起來阿誰時候,我為了求娶你母親,整整等了五年,我往西北一年跑三趟。對老將軍比對太夫人還要恭敬。方老將軍猶躊躇豫地卻說我麵相不算太好,‘前庭不敷寬廣的男人。做事情輕易進死衚衕裡’。我當時不覺得然,現在回疇昔看,老將軍知人識人的本領一輩子都冇變過,我現在做下的錯事,是一步錯步步錯...”
“蓮玉,你說臨安侯明天...”
或許賀琰是真正悔怨了,可這又能代表甚麼呢?母親就能活過來了嗎?賀琰手上沾的血,應邑心頭打的那一把好算盤就能洗潔淨了嗎?兩個後代對父輩的絕望就能消弭了嗎?
聲音不高,卻將蓮玉一下子從回想拉了返來。
雙福大街的熱烈是華燈初上,人頭攢動,鳳儀殿的喜慶卻顯得更加隱蔽,如同一股東奔而去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