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娘子聽她言辭偷偷的看了她一眼,隻見萬貴妃瞪目回身,一手撫膺,一手指著張均枼,神采慘白,“你!”
“皇後?”萬貴妃抬眼眉心微微攏起,目中皆是不耐煩,“她不是隨陛下去西郊祭天了?找本宮做甚麼。”
萬貴妃回身順手拿起劉娘子倒下的茶,略略瑉了兩口,放下茶盅望著劉娘子,卻見她麵色彷彿有幾分鎮靜,眼神又飄忽不定。
“那我呢!我四歲便被充入掖庭為奴,奉侍宣宗孫太後,為了討她和英宗的歡樂,我絞儘了腦汁,宣宗駕崩,英宗繼位,孫太後許我侍寢,我等啊等,等來的倒是她讓我去奉侍當時年僅兩歲的陛下!土木堡之變,英宗被俘,陛下太子位被郕王廢黜,我和陛下在西苑,到處受人淩辱,忍氣吞聲。英宗複辟,我覺得我能夠翻身,卻還是隻是陛下身邊的賤婢。到了英宗駕崩,陛下繼位,他許我後位,我覺得我翻身的機遇到了,可錢太後和周太後卻各式禁止!”
萬貴妃聽‘恩德’二字略顯困頓,張均枼語道:“當日若不是你使計引我去絳雪軒,我必不會與太子瞭解,若你未曾將攸寧的死嫁禍於我,我便也不會獲得太後的喜愛,另有十一年前,如你未有教唆汪直追殺太子到山西清徐,我定然不會救下他,張家便也不會為了避禍而遷徙到興濟,倘若冇有以上各種,或許本日,我還是清徐張家的三蜜斯,而娘娘你,還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她此言雖至心實意,卻還是避諱了些許,比如,若張家冇有遷徙到興濟,她父親便不會與孫家許下她和伯堅的婚事,她與談一鳳也不會瞭解,到厥後,她自也不會進宮選妃。
“我冇有不幸你,隻是感念你的恩德。”
萬貴妃言此垂淚,“我為陛下誕下皇宗子,我知他體弱,日夜將他護著,可他還是走了。我為了保住我貴妃之位,不準陛下寵幸她人,凡是後妃有孕,便施計讓她們流產,十八年前,陛下臨幸紀氏,她得以懷上龍種,我命人前去查探,返來的都人卻說紀氏隻是脹氣,我將紀氏關在安樂堂,傳聞紀氏肚子愈發大了,我便差張敏去打胎,冇想到張敏欺我,竟留下了阿誰孽種!紀氏躲在牆壁夾縫裡生下朱佑樘,我卻全然不知。我害人無數,自知罪不成赦,可你覺得,這都是我心甘甘心的嗎!我何嘗不想安居樂業,清明淨白的活一輩子,可這是後.宮,我不欺大家便欺我,你懂嗎!”
劉娘子垂首不敢言。
這邊萬貴妃倒未曾為受了朱見深的蕭瑟而憂愁,側臥在美人榻上撥弄著丹寇甲,甚是落拓,唇角笑容淺淺,彷彿非常欣喜,紅籮炭在榻下燒得正旺,屋子裡頭暖洋洋的,頗是叫人困頓。
張均枼凝著她愈發慘白的臉,安靜說道:“我有解藥。”
吳廢後當年因掌摑萬氏蒙冤被廢,此事在王皇後心中已然成了暗影,故而她入主中宮十餘載,皆到處啞忍,非論萬氏如何放肆放肆,僭越禮數,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本日聽張均枼一言,萬氏此意清楚是要取她性命,且如此明目張膽,即便她無恙,隻怕今後也免不了再受萬氏逼迫。
萬貴妃冷冷一笑,“死?本宮已是半個身子入黃土的人,死又何懼,本宮怕的,隻是無人陪葬!”言畢惡狠狠的盯著張均枼。
“是。”
南絮看了眼坐在地上雙眼通紅的萬貴妃,見張均枼自傲滿滿,這才福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