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兩個少年的身影伴著月色在街道絕頂呈現，她眼底才浮出極淺的笑意。

彷彿太遲了些。他悄悄一歎，嘴角勾出一抹苦澀的笑意，他趕上帝盛天，太遲了些。

“老爺，這個寧子謙……”莊泉小聲開口，麵上微有疑慮。

五年了，阿誰在帝家宗祠對著父母靈牌逃脫的永寧，終究返來了。

“仲遠，我們走吧。”未等他靠近，帝永寧的聲音淡淡傳來。

“不過……”帝盛天微微眯眼，藏起虎魄色的深眸，看向窗外城南邊向，聲音幽幽，“他失了父母，我也失了兄長大嫂，我不太長他四歲，我能扛起帝家門庭，守住晉南，等他長大，他又為何不能？就憑他身上扛著帝永寧這三個字，五年時候也充足了。”

“我見過這麼多城池，走過那麼多路，卻一向對現在的世道視而不見。我邁不過的坎不是葉詩瀾，是五年前那場早就疇昔的戰役，是我父母的慘死。我迴避成為帝家嫡子，迴避擔叛逆務，實在我明白，我最不能挑選的是我出身帝家這個究竟。但是我姓帝，得父母血脈，受晉南百姓的扶養，我是帝家嫡子，晉南這一方地盤上將來的庇佑者。我邁不過當年的坎，帝家必亡於我之手，天下亂世，晉南更無苟安之時。晉南不安，天下不安，如我普通喪儘血親者，必不會少。”

帝永寧回回身，盯著他，一字一句回：“海蜃居。”

韓仲遠展開眼，摸著身上蓋著的棉布，看著院中眼底驚奇卻含笑接過饅頭的帝永寧，一貫堅固的心底竟有些澀然。

院中，帝永寧拍拍兩個乞兒的腦袋，笑著讓他們回了大堂裡歇息，複又立在枯樹下，一動不動。

“爹，阿誰窮墨客明日不會鬨上府裡來吧？”莊錦神采一急，起家道：“不可，泉叔，讓城裡的保護隊去找，必須在婚禮前把這小子抓返來。”

待他熟睡醒來，太陽西下，已至傍晚。鎏金的紅霞在破廟上空閃現，夏季裡頭，罕見的暖和瑰麗。

“仲遠，疇昔五年，我讓寧子謙代替了帝永寧的存在。”

碎小的腳步聲從大堂中傳來，他半眯著眼裝睡，見兩個小乞兒踮著腳走出，停在他身邊，個頭矮的乞兒從身後拿出一匹洗得發白卻非常潔淨的藍布，謹慎翼翼蓋在他身上。隨後兩人跑向院中立著的帝永寧，個高的阿誰從懷裡取出兩個白淨的饅頭，拉拉帝永寧的袖子，遞到他麵前。

風吹過，枯葉迴旋落下，飄在帝永寧掌心。他捏緊枯葉，重新攤開手掌，枯葉化成碎末，隨風吹散。

“擔憂。”帝盛天朝後一靠，指尖落於膝上輕點，“我天然會擔憂他過不了這個坎，但就算我是他姑姑，是他血脈最親之人，也冇體例替他做任何決定，我會老會死，不能護他一世。他如果不能從當年父母雙亡的打擊裡走出來，這輩子都站不起來。”

少年眼底的沉鬱鈍痛不知何時起悄悄消逝，隻剩下安穩淡然，彷彿破繭重生。

未等韓仲遠反應過來，他抬眼望向頭頂的枯樹，緩緩道：“五年前，我父親入南海剿除水寇，母親跟隨他而去，都冇能活著返來。”

“坐下！”莊湖瞪了莊錦一眼，怒道：“現在城裡皆是各方高朋，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鬨得滿城風雨，你讓保護隊大張旗鼓去找人，莫非還嫌曉得這件事的人未幾！”

帝家世子，當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