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熟睡醒來,太陽西下,已至傍晚。鎏金的紅霞在破廟上空閃現,夏季裡頭,罕見的暖和瑰麗。
月上柳梢,帝盛天不知從何時起立在海蜃居二樓窗邊。
少年清臒的身影被落日拉得斜長,映在陳舊的小院中。
亂世之下,性命如草芥。他們救之道義,乞兒回之恩德。
他說完朝莊錦看去,“你明日儘管好好完禮,旁的事少插手,不準擅自派人去尋寧子謙,更不準對此人倒黴。聽到冇有,下去吧。”
院中,帝永寧拍拍兩個乞兒的腦袋,笑著讓他們回了大堂裡歇息,複又立在枯樹下,一動不動。
半晌,韓仲遠伸著懶腰爬起來,他想了想,把身上的棉布謹慎摺好,放在木欄上後朝帝永寧走去。
帝家世子,當如是。
“從當時起,我覺得隻要本身不習武,不捲入紛爭,不喜好上和母親一樣出身武將世家的女子,便能夠製止他們的悲劇,哪怕再無用,也能夠安然一世。以是我分開晉南,以孤子之身遠遊四方,喜好上了葉詩瀾。但是我健忘了,這是亂世,我父母亡於亂世,我卻希冀於亂世苟存,真是笑話。”
城南破廟,韓仲遠帶出來的金葉子被帝永寧全換了藥材返來,幸虧捨得花重金,破廟內抱病的乞兒身上浮腫和膿瘡漸消,唐老丈的孫子也終究退了燒,保住了性命。
未等韓仲遠反應過來,他抬眼望向頭頂的枯樹,緩緩道:“五年前,我父親入南海剿除水寇,母親跟隨他而去,都冇能活著返來。”
“坐下!”莊湖瞪了莊錦一眼,怒道:“現在城裡皆是各方高朋,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鬨得滿城風雨,你讓保護隊大張旗鼓去找人,莫非還嫌曉得這件事的人未幾!”
韓仲遠卻從幾步之遙外的帝永寧眼底,瞧見了從未有過的當真和剛毅。
“仲遠,疇昔五年,我讓寧子謙代替了帝永寧的存在。”
莊湖正在和即將大婚的季子對弈,管家莊泉走進小聲稟告了兩句。
帝永寧回回身,盯著他,一字一句回:“海蜃居。”
五年了,阿誰在帝家宗祠對著父母靈牌逃脫的永寧,終究返來了。
風吹過,枯葉迴旋落下,飄在帝永寧掌心。他捏緊枯葉,重新攤開手掌,枯葉化成碎末,隨風吹散。
帝永寧(三)
“仲遠,我們走吧。”未等他靠近,帝永寧的聲音淡淡傳來。
韓仲遠驚奇於他一夕間的演變,笑著問:“喲,主張變得挺快的,前兩天還要死要活,像是冇有葉詩瀾就活不下去。如何想通的?”
直到兩個少年的身影伴著月色在街道絕頂呈現,她眼底才浮出極淺的笑意。
“我見過這麼多城池,走過那麼多路,卻一向對現在的世道視而不見。我邁不過的坎不是葉詩瀾,是五年前那場早就疇昔的戰役,是我父母的慘死。我迴避成為帝家嫡子,迴避擔叛逆務,實在我明白,我最不能挑選的是我出身帝家這個究竟。但是我姓帝,得父母血脈,受晉南百姓的扶養,我是帝家嫡子,晉南這一方地盤上將來的庇佑者。我邁不過當年的坎,帝家必亡於我之手,天下亂世,晉南更無苟安之時。晉南不安,天下不安,如我普通喪儘血親者,必不會少。”
韓仲遠一怔,溫馨地聽下去。
“不過……”帝盛天微微眯眼,藏起虎魄色的深眸,看向窗外城南邊向,聲音幽幽,“他失了父母,我也失了兄長大嫂,我不太長他四歲,我能扛起帝家門庭,守住晉南,等他長大,他又為何不能?就憑他身上扛著帝永寧這三個字,五年時候也充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