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雕花木門方纔探出一青麵白底的皂靴。
固然心中已模糊曉得,這世上並不是大家都和她般衣食無憂,並不是物物都輕而易舉可成,卻還扭著一股子氣,讀了十幾本製墨書。
“嗬嗬”想起舊事,納蘭柒不由莞爾一笑,想著十幾年未見過這方硯了,思念得緊。遂爬上太師椅,端起硯台,細細觀賞起來。
納蘭俊義因著鎮靜,滿麵霞光,直教人目炫神搖。聽聞此言,哈哈大笑地捏著幼女鼻子,臉上做著嫌棄樣,嬉笑道:“可不是嗎?和阿黃那隻斑點狗普通無二。”卻也是立馬放納蘭柒下地了。
身下硯台中的墨汁潑了一案,案幾上一幅未完筆的畫也失了半壁江山!納蘭柒麵色一凜,也顧不得儀態,目光和刀子般向後颳去。
納蘭柒對製墨極其體味,這源於她幼時的一段官司。
推開書房門,納蘭柒忙往牆上看去,果不其然,和宿世一樣,入目便是一幅前朝畫士所繪的“富春山居圖”,畫上千丘萬壑,奇譎深妙。畫兩邊是當今聖上提的一副春聯:
麗澤書堂筆墨香,隔著幾丈遠,納蘭柒就聞到劈麵而來的淡香。她翕了翕鼻翼,拿鼻尖細細去辯,嗅出這塊墨中還添了白檀、蘇木、紫草、蘇合香四味藥材,幽韻繚繞,煞是提神醒腦。
翌日,父親見喪失了一方墨,前來問她。納蘭柒考慮著父親極其寵嬖本身,應是無甚大事,就照實以告。哪知一貫和顏悅色,不似長輩的父親竟然勃然大怒。倒不是氣她偷偷拿東西,而是一方墨冇用完就扔了。
傾墨國極尚烏鴉,朝廷明令製止捕食,官方也哄傳馱日,送穀,兆喜,反哺……形形色色的各種傳說,且烏鴉還素有“孝獸”之稱。納蘭柒思及此,心下欣喜不已,麵上倒是不顯,隻微微抬著頭,懵懂地看向本身父親,低聲道:“爹爹,你看這畫上的墨汁像不像阿柒養的的那隻小烏?”
可待得他看到幼女身材生硬地立於太師椅上,兩張形狀尚小的手掌也在身前侷促不安地搓動,麵上密佈煩惱驚詫之色,又冇出處的心下一軟。
“啊,姐姐,你如何把墨潑在父親的新畫上?”納蘭玉澤眼中戲謔、對勁的光芒一閃即逝,語氣中卻帶著不加粉飾的擔憂!
可惜宿世她年事漸長後曉得些父母之間的秘事,竟是和父親陌生了。而他的父親也在江山動亂,骨肉疏離的悲愁中鬱鬱而終。這麼好的人在她之前就化作了一掬灰塵。
她幼時脾氣極大,為人固執,當即垮著臉跑了。
納蘭柒模糊記得納蘭老太太五十五歲壽辰,父親獻上的便是這幅賀壽圖。老太太的愛好與其殺伐判定的性子非常類似,不愛花紅柳綠,偏好四時長青的梧桐。她園子中自入口三開雕花拱門處,便整整齊齊移植了兩排枝繁葉茂的巨桐。每到秋冬時節,一樹梧桐葉簌簌地響,夜裡直讓人滲得慌。
書房類安設的傢俱倒是極其精簡,隻要幾張雕花太師椅和一張墨色大理石大案,上麵堆積著寶硯畫卷,各式筆筒和數不堪數的名家詩詞。
此時他方纔長歎了一口氣,從案底拿出一琉璃酒樽,自顧自的斟起清酒,連飲三杯!複又用右手抱起納蘭柒,大聲笑道:“柒兒,你莫不是上天賜賚為父的智多星。”直直在書房內來回走了三圈,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