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棡有些不解，問：“如何是常家？”

天子見淑妃正掙紮正起家，忙上前扶了一把道：“你身子柔，且躺著吧，不消行這虛禮。”

殿角的琉璃瓦泛出明晃晃的光，湖兒拖著白瓷藥碗徐行入殿，一旁的小寺人伸手打了簾子，一股濃烈的藥香彌散了全部大殿，淑妃不由皺起了眉頭。

朱棣將弓拉的極滿，一雙眸子直盯盯的看著靶子，一動不動，隻聽朱樉倉猝問道：“太子妃是誰？”

淑妃點頭應了，取了藥匙，一口口喝了下去，隻感覺那藥汁一向苦道肺腑去了，又接過湖兒遞過來的茶盞漱了口，方舒了眉頭，輕咳兩道：“臣妾有個不情之請。”

隻聽殿外響起擊掌之聲，恰是禦駕將至。

朱樉忙收了手，蹭了蹭鼻尖，道：“這就下去。”

城牆上懸著數尺大的燈籠，在身側散出明晃晃的光，照在他俊朗的臉上，更顯得棱角清楚，那一雙眸子分外清澈，彷彿要將她照了出來。

朱棣跟在三皇子身後，一起行至謹身殿前，朱棡見有人一席白衣往柔儀殿去了，又看了看，那人竟是常雲月，感覺有些奇特，回身對朱棣道：“老四你看，那不是常家的蜜斯，如何往西宮去了？”

淑妃躊躇半晌，方道：“想臣妾自跟從聖上出以來便蒙皇恩浩大，不堪恩寵，隻是臣妾出身卑賤，無福消受，久病纏身，未能替聖上分憂，心中實在難過。”

儀華垂了頭，有點不敢迎上他炙熱的目光。

朱樉伸手替她攏了大氅，道：“那天聽父皇說要將你許給大哥，我真是嚇壞了，覺得這輩子你都隻能是嫂嫂了。”

湖兒不知該說甚麼，隻伸手抹去她眼角淚痕，正要扶著淑妃起來接駕，簾子一挑，天子已經進了殿來。

登城而望，九城以內，萬家燈火，如星如炬，遠遠的，那販子上花燈燦爛，密密挨挨，蜿蜒數裡延伸開去，彷彿長龍，又似銀河跌。儀華扶著城垛怔怔入迷，彷彿見著一眼的車水馬龍，霓虹閃動，想此時宿世家人不知如何，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有人走來，隻停在身後，儀華忙回了身子，卻不想那人離的極近，正撞到懷中，錦緞衣衿上寶藍色的絲線繡著騰雲祥紋，就在麵前，連針腳都看的逼真，抬頭看去，迎上朱樉一雙清澈的眸子。

朱樉卻非常歡暢，道：“隻要不是徐家，管她是誰家呢。”

有風吹起，竟是落下了雪粒子，這雪並不大，飄在儀華的臉上，刹時就凝成了點點水珠，極藐小的鋪灑了一臉，叫這花燈一映，反出燦燦的光來。朱樉望著她，那大紅對衿的褂子邊上翻出寸來長的狐狸毛，軟軟輕柔的，被風吹的掃在她臉上，他便忍不住伸手扶了上去，惹得她一顫，想要躲開，卻被他鉗住。

右順門內，一陣鼓譟，幾位年長的皇子正在較射，朱棡將遞給朱樉道：“老二，該你的了。”朱樉接過，昂首看了看靶子，雙臂較力，將弓拉得極開，倒是有些躊躇，將手一鬆，箭便斜斜的紮入靶子裡。朱棡歪頭笑看著朱樉道：“老二，這不像你，那箭竟是歪的，何事叫你如此心不在焉？”朱樉冇有言語，隻將弓箭扔給一旁朱棣。

湖兒走到床邊，輕聲道：“娘娘，該吃藥了。”淑妃卻闔上了眼睛，道：“這藥喝了一碗又一碗，也半點不見好轉，我怕是命不久矣。”湖兒見淑妃麵色青白，心中不免難過，口中卻勸道：“太醫前日才調了方劑，想此次就對症了，娘娘福澤深厚，又有萬歲爺隆寵，聖上那次回宮不是先到咱柔儀殿來？主子定會好起來的。”淑妃輕歎一聲，道：“我的病我自是曉得，陳年舊疾，自小我爹就四周尋醫，也是時好時壞，不幸標兒的身子也如我普通，想是我並無福分，倒是拖累了他。”說著兩行清淚已是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