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夜色,夜靜山空非廣漠之景,待平沙夕照,隴上明星,更是風起沙飛揚,迷得人不開眼,隻能就近用竹排連了,將桐油布自上而下覆,又遮風又蔽雨。
冬青有些不附和:
公子洛笑開了:“你比旁人多些聰明,一時半會,我捨不得殺你了。”
公子洛怔愣:“何來此言?”
顧昭和無法點頭,可見著一對鳳眼清炯炯地緊凝她,她隻能輕然道:“是,謝過你格外開恩,饒我半刻不死。”
“隨你,隻是這話聽著假,倒不如說我是寺人公公,六根清淨。”他不在乎地一嗬欠,盛著天光雲影的清澈眼漸有了昏黃霧,長睫也似那粉蝶輕翅,迷芳檻重,愈扇愈緩,竟是暇適眠了。
陳暮成依約前來:“好香,是雁肉味,又夾了些蜜甜酒香。”
“雲林鵝是甜口,梅子酒又偏甜,這甜甜相沖,膩人,倒不如衝了洞庭君山來,才清爽。”公子洛淡道,故意與他對著:“我便不愛那軟糯黏口的,倒不如燒著吃脆香。”
公子洛倒多看了他一眼,忽地笑:“倒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看了”他變本加厲,扯了扯顧昭和的衣袖:“昭和,昭和……”
顧昭和領著冬青玉容,起家相迎,聞言輕笑道:“殿下好靈的鼻子,廚子也甚少做大雁肉,想著都是羽族,便用的雲林鵝的製法,整隻雁,三錢鹽擦腹內,裡用一帚蔥填實,外用蜜伴酒通身途之。”
顧昭和宛然笑,蓮葉出水似的素馨:“殿下將昭和作知己待,昭和亦是,隻是快入關了,一雙雙黑仁眼白盯得又緊又密,隻怕惹人非議……”
“是是。”顧昭和對付著:“也叮嚀了,用奶酥油屢炙屢塗,最是香酥,可心足了?”
公子洛孩子氣的怨道,偏頭,枕靠在她腿上,又呢喃道:“你分歧呢……”
顧昭和奪衣袖不成,斜眼看他:“燒雁叮嚀下去了,要鉗毛去穢,叉上炭火炙之,有得陣子。”
離陳關愈近,叢叢白草愈多了,隻是少了黃沙日頭照著,瑟寒之意也愈濃,顧昭和手爐不離手,又披了五彩刻絲石青銀鼠皮大氅,可凍風還是吃緊往袖裡領裡鑽。
我怕你,惜命是一,說道實話卻另是一。”
冬青替她緊了緊衣:“果然比大嶽冰冷十倍,如果到了臘月,連門也不敢出了。”她遠遠瞧見一玄黑身影:“是三皇子。”
公子洛眼也懶抬:“如何?”
陳暮成已換了皇子裝束,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玄黑蟒袍,用玦形帶扣玉帶圍了,更有不凡威儀,隻是他手上端著碧綠小碗,行得謹慎翼翼了些:
陳暮用心中酸意翻滾,顧昭和對公子洛的不耐,也成了格外親厚,總比那禮數俱全,卻過分防備來得好,他凝了凝神:“公子洛。”
誰知公子洛又攀上來,像是乳貓眠氈褥,懶懶地蹭:“男女大防,無趣……”
“另有三兩日便到陳關了,昭和公主乃我大陳太子未婚妻室,你這般,落人丁舌,也壞了公主清譽,不如……”陳暮成義正言辭地勸,卻被斷了話:
陳暮成也笑,緊緊凝著她:“若真是念著我情意,便休用殿下二字,聽著冷淡。”他又怕太顯孔殷,又多句話:“到底有一起相伴的交誼,暮專內心已將公主做厚交代。”
冬青曉她情意,忙接了碗笑道:“是奴婢忽視憊懶,倒勞動殿下了,該罰該打的。”顧昭和也緩緩笑,輕道:“殿下體貼體貼的情意,昭和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