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昭和又望向顧昱,見顧昱點頭,道了句“去罷。”方福身退了。
“公主!慎言!”
“殿下是爽快人,不必事事謹慎,隻是這書是隨便翻了一兩篇,冇有熟思細論,倒是負了您盛讚。”
顧昭和還是盈盈,如沐東風的,卻半點不讓步:“我非殿下之敵,實與殿下,是一起人。”
陳暮成目寒似利劍:“您在宮中,瞧著也舉步維艱,旁人曉得您看此書,隻當您謙恭謙讓,是為韜光養晦,厚積薄發,您就算要看,也是藏掖著,如此光亮正大,想來是專給暮成看。”
見著他拱手作禮,顧昭和輕柔盈盈笑:“原不算甚麼的,是殿下多禮客氣了。”她忖了忖:“外頭天寒霜凍的,又烏雲壓頂,就怕天公不作美,賞花遊湖的雅興未儘,又濕了衣,不如請殿下往三清殿去,是個清雅散逸的好去處。”
這般想著,不免鬱鬱:“是傳言過誇了,暮成雖是浮名不符實,公主全麵卻會極力護著。”
陳暮成斂了氣勢,興旺的野心卻從黑眸裡層層透了出:“不快意,不平氣又如何?即使我比其些人儘力千十倍,旁人隻當我是賤婢之子,身份寒微,絕非天命所歸。”
正中苦衷,陳暮成徹寒了臉,是怒濤卷霜雪,萬木凍欲折,他又是浴血疆場的,早練了虜騎聞之膽懾的氣度,現在半點也不遮藏著,全成了兵戈利箭,山呼海嘯地向顧昭和襲了去:
“昭和,你與三皇子相稱年歲,又是要一道行路的,由你引著,去逛逛宮裡的大小園子,也解乏。”
“不快意,不平氣。”
陳暮成這才發覺,這嶽國長公主哪是嬌弱怯怯菟絲花,也不是隻待郎君攀折的柔橈輕曼,嬌媚柔弱,而是質傲清霜色,香含秋露華,她骨子裡存著氣性,是能忍能隱,隻待有朝一日的氣性。
紫漆描金山川紋海棠式香幾上另有書一卷,陳暮成定睛,是司馬子長的《史記》,又見得是卷四十一,喜得脫口道:
陳暮成聽得出神,緩緩坐下了:“此話怎講?”
陳暮成訝然:“這書是公主讀的?”
“私覺得這榮貴妃久居深院,就算讀書,也應是‘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誰想倒是個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奇女子。”
顧昭和朝他瞥了眼,眼裡多了繁霜霏霏色,隻是肅寒轉眼即逝了,再抬眼,又是風景霽月,自有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