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著冬青愈發失了措,她話說了半便消歇了,隻道:“我是宗室女,嶽人自瞧著高貴,可於陳國,我是小國女,外族女,陳國高低,肯忍得讓我母範天下,位高尊榮?”
宿世,她也書了這龍鳳書帖,用的是女子最常習的簪花小楷,娟秀清爽,卻冇得點風骨,是最挑不出錯的端方模樣。
冬青當真道:“常日勸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權宜之計,可您要嫁往陳國,天高天子遠的,又位份高貴,誰敢難堪您?天然也毋需再畏著讓著。”
冬青聽她一說道,也凝了眉:“可……”
顧昭和隻瞥了眼:“這字龍飛鳳舞的,是極好,和灑金紅紙配著,倒也喜慶。”
郭成壓了驚低頭道:“主子嘴拙,說不出個好賴,隻覺公主墨寶鉤鎖相連勢不斷,又大氣又高貴的,可得了陛下真傳。”他覥著臉湊到顧昭和跟前:“公主是陳國太子爺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今後的中宮娘娘,除了陛下如許的千古聖雄,也隻屬您纔有這份派頭。”
四下無了人,顧昭和方不掩眼裡的龐大,大到她往陳國和親去,小到郭成道賀的詞令,統統都無所改,若不是換了表情,前塵曆曆在目標舊事,似極了南柯一夢。
“如何?”
“好好!公主的字向來……”郭成世故著嘴臉接過,一瞥,那股子淩寒從筆墨筆跡裡躍但是出,颯颯秋風似地將他的眸子子捲了個瑟瑟:“這?!”
“郭公公。”顧昭和喚了那宦官往前:“這字可還好?”
“公主……”
冬青想跪下,為奴為婢的,儘忠的場麵話自是諳練,可瞧著顧昭和眼裡實打實的體貼,那些縹緲話說不出口,隻曉得心頭熱暖暖的,將最後一丁點躊躇也驅無了。
冬青將郭成送到殿門口便回了,說是顧昭和愛平靜愛安閒,昭陽宮統總冬青和春嬈兩個一等宮女,現在發落了春嬈阿誰背信棄義的,便僅餘冬青一個忙前顧後,自是離不開。
外頭還在鑼鼓喧天,納征禮不結,鑼鼓聲不歇,敲的奏的一麵是珠聯璧合,琴瑟合鳴的喜慶,可落在顧昭和的心頭,卻成了戲台子上的密鑼緊鼓,為著生旦的粉墨退場,麻麻的催得民氣慌。
顧昭和搖首凝著她:“若真是門好的,這門婚事便該歸當皇後親出的二公主,她最是跳脫鬨騰的性子,卻偏尋了體弱多病的借理,你可真當皇後思及親女,連她前程歸宿都顧不上?”
“瞧您,手和冰碴子似的涼了透,奴婢的忽視,您也不曉得顧憐自個,多說奴婢一句。”冬青用袖抹了淚,嗔道:“您往榻上坐去,奴婢去往手爐裡填些熱炭,再給您灌個湯婆子,也暖暖腳。”
“冬青女人……”
可話已脫口,也隻能嘲笑道:“公主那裡話,您與娘娘是可貴修來的母女情分,您如果得好,娘娘自是打心眼的歡暢,便是要主子劈麵說,主子也是不怕……”
顧昭和輕緩作問,含笑清絕,似一夜玄霜。
冬青打心眼子的難過,自個公主從小到大,受了多少明裡暗裡的痛苦,原想著忍一忍就過了,及笄去外頭立了府,總能盼來安閒好日子。
郭用心頭一跳,連躬了身子道:“公主眼明心亮的,可要曉得主子是憂著公主誤了吉時,這纔多討了會子嫌,主子這就去外頭恭候著,您平靜了,知會主子就是。”
“趙州貢奉了上好的雪花梨,瞧著都雅,似霜如雪的,也清熱壓火,您嚐嚐。”冬青細削了皮兒切做小塊,用鬥彩蓮斑紋的瓷碗盛了,端放在顧昭和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