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公子一行人將火把遮暗,悄悄地分開了乳母家。路過鄰家時,見吊窗已經關上。從窗縫漏出來的燈光,照在街麵上,非常陰悄悄澹。來到六條的邸宅,頓覺另是一番氣象:滿眼奇花秀木,劃一耐看;住處文雅文靜。那六條妃子的豐度,更非平常女子所能及的。乃至公子一到此地,竟將那牆根夕顏之事忘了個一乾二淨。第二日,待日上三竿,方遲遲解纜。走在晨光中的公子,沐著朝陽,姿容非常動聽,實不愧世人之佳譽。歸程中顛末那夕顏花的窗前,往昔多次路過,熟視無睹的事物,現在卻因扇上題詩,格外牽涉公子的心機。他深思道:“這內裡住的人,到底如何呢?”而後每次看望六條,來回顛末此地,必定留意這戶人家。
源氏公子當下清僧眾再作法事,祈求佛主保佑。臨彆,又叫淮光點起紙燭,取出夕顏花的人家送他的白扇,細心打量。但聞芳香撲鼻,似帶著仆人的衣香,直令人愛不釋手。扇麵上的兩句題詩也極其蕭灑活潑:
卻道冷酷至極的空蟬,竟不似大家間有情之人。源氏公子常常念及,心中就悵恨不已:“就算我那夜有所衝犯。若她的態度和順美好,尚可由此斷交;但她那麼冷酷倔強,倘若就此退步,怎能心甘。”直教他始終冇法健忘那空蟬。實在源氏公子先前並不在乎這類淺顯女子,隻是那次雨夜批評以後,便產生了想見地人間各色女子的動機,也就更加遍及留意了。可一想到阿誰軒端獲還在天真地等候著他,就感覺不幸。倘此事被那無情的空蟬曉得了,定會遭到嘲笑吧。因而心中不安,倒想先弄清了空蟬的心機再說。正巧,那伊像介有事從任職地到都城來了。此人出身崇高,固然乘了海船,旅途飽受風霜,神采烏黑蕉萃,讓人看了不甚鎮靜。但眉宇間仍不失清秀,儀容俊美,卓然不俗。他先倉促來拜見源氏公子,向他談起伊豫園的各種趣事。源氏公子本欲體味本地環境,比如浴槽究竟有多少等瑣事。卻因心中有事,畢竟偶然多問。他麵對伊豫介,浮想連翩,心中不免自責:“麵對如此忠誠的父老,胸中卻懷著些卑鄙動機,真是慚愧!這類愛情實是不該廠再想到那天左馬頭的慨歎,恰是據此而發,便更加感覺對不起這個伊豫守了。彷彿這無情的空蟬也有了可諒解之處。
話說是年夏天,源氏公子常偷偷到六條去幽會。有一次顛末五條,半途安息,想起住在五條的大式乳母。這乳母曾患得一場大病,為祈願早日病癒,便削髮爲尼了。源氏公子決定趁便前去看望她。走近那邊,見通車的大門關著,便令人去叫乳母的兒子淮光大夫出來開門。此時源氏公子坐在車上,乘機打量街上景象,這雖是條大街,但頗臟亂。隻要隔壁的一戶人家,新裝著板垣,板垣用絲柏薄板條編成,上麵高高地開著吊窗,共有四五架。窗內簾子潔白清爽,令人耳目一新。從簾影間往裡看去,室內彷彿有很多女人走動,斑斕的額發飛舞著,正向這邊窺測。不曉得這是多麼人家。源氏公子好生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