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頭長得都快趕上蜥蜴了。稟完了還不從速出去?無端生出那很多話來,平白擾了小主平靜。‘
‘你這小嘴,慣會討乖。難怪蝶兒都自稱呼不過你,隻去外屋辦理,裡屋勞心費心的事都放心交由你一人服侍著呢!‘靈兒小女兒嬌俏的語氣,使得我的心有一刻地放鬆下來。
靈兒到底靈巧,見我神采鬱鬱,眉角逶迤的陰霾更加濃厚,忙不迭從懷中取出一方織就鬆鶴齊福的翠色錦帕。
出了碧瑤苑,一起冷靜地走過幽深的長街。偶遇得幾個行色倉促的宮人侍婢,全都禮數全麵地跪在旁側,各個跟塑了形定了性地泥胎木偶似的,瞅得民氣底愈發的壓抑沉悶。
靈兒不無擔憂地說到,心底倒是氣極小貴子方纔的一番胡言亂語倒平白無端勾起主子的胡塗心機。
再往園子的深處裡進,複又多了一重欣喜。很多熟透了的棗子沾著泥香,裹著枯葉寥落地散在樹下各處,隻可惜絕大多數卻被嗜甜的蟲子啃去了大半。果圃裡要數柿子樹最為最喜慶的,那一盞盞懸於枝頭的橘色燈盞,密實地攢簇在一處,仿若要將光禿禿的枝椏壓折了似的,卻恰好擺出一副桀驁不馴地姿勢,閒逛混亂在北風肆起的枝頭。
心上仿若被人狠狠地給揪了一把,痠痛難耐,意欲上前喝止這幫狗主子殘虐的行動。剛邁出去半步,未想被一旁的靈兒急扯住了袖口。
我慎重地點了點頭。
我心頭一緊。有些難以置信地望向靈兒,她青澀未消的稚嫩麵龐上,那眼神倒是澄淨而又鋒利的。旋而想到,亦難怪,能在這宮裡待上些年代的,若少瞭如許的眼神,又怎求自保?安安穩穩地活到本日?也罷。待好生調教些光陰,隻要確保我這碧瑤苑裡出來的人,心機不要向著外人就好。再則,蝶兒又是多麼冰雪聰明的人兒,莫非有盯牢她行動的實足掌控,又如何放心將一個不究根底的人嫣然安設於我麵前而無動於衷?!如許想來,便又是我多慮了。
房內的小丫頭靈兒倒是位眼尖的,忙將一碗撇去浮沫、熱度剛好的茶盞遞與我手上。
我剛纔反應過來這裡是宮裡,身邊也隻不過是一個未經世事懵懂無知的小丫頭罷了。現下彷彿並不是想這些的合適機會,我收回神思,嘴角倦倦地抖出一抹閒淡的笑意。
現下是經霜降,慘白的日光無動於衷地打在門前栽種的一排排紅楓上,非論曾一度如何如火如荼。勝似仲春天的熾烈。現在,亦都日漸消殞在肆意侵來的寒霜裡。
雖說心胸不忿,可為了在皇上麵前洗脫懷疑,爭得聖寵,各宮大要上也隻得銀牙恨咬,恪守賢能淑德的美儀。心下計算得清楚,這件事上越是遮諱飾掩,反倒懷疑越盛。偶有幾個父親兄長在朝堂上失勢的,少不得令人捎來諸多銀兩,表裡辦理。
連續數日,這大要平和的宮宇私底下卻未有半刻的消停,各宮嬪妃從主子到主子無不畏縮在各自的宮中,等候著內伺司女官突如其來的拜訪以及始料未及生殺予奪的宣判。因著這回乃皇上的禦旨,主子們倒也罷了,生生傷及的倒是各宮主子們的麵子。
喘氣不決間,便聽得前麵石榴林子裡傳來淒淒慘切地女子的哭聲,嚶嚶地哭聲時斷時續,間或異化著一兩聲悲慼的抽泣,仿若正慟哭著的人顧忌著甚麼似的,即便哀號也隻得憋屈在嗓子間,並不敢放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