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誌_第147章 馮諼彈鋏客孟嘗齊王糾兵伐桀宋(1)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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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孟嘗君自秦逃歸,道徑於趙,平原君趙勝,出迎於三十裡外,極其恭敬。趙人素聞人傳說孟嘗之名,未見其貌,至是,爭出觀之。孟嘗君身材短小,不逾中人。觀者或笑曰:“始吾慕孟嘗君,覺得天人,必魁然有異。今觀之,但纖細丈夫耳!”和而笑者複數人。是夜,凡笑孟嘗君者皆失頭。平原君心知孟嘗君門客所為,不敢問也。

卻說秦昭襄王悔失孟嘗君,又見其感化可駭,想道:“此人用於齊國,終為秦害!”乃廣佈謊言,流於齊國,言:“孟嘗君名高天下,天下知有孟嘗君,不知有齊王,不日孟嘗君且代齊矣!”又令人說楚頃襄王曰:“曏者六國伐秦,齊兵獨後,因楚王自為從約長,孟嘗君不平,故不肯同兵。及懷王在秦,寡君欲歸之,孟嘗君令人勸寡君勿歸懷王;以太子見質於齊,欲秦殺懷王,彼得留太子以要地於齊;故太子幾不得歸,而懷王竟死於秦。寡君之獲咎於楚,皆孟嘗君之故也。寡君以楚之故,欲得孟嘗君而殺之,會逃歸不獲。今複為齊相擅權,旦暮篡齊,秦楚自此多事矣。寡君願悔前之過,與楚結好,以女為楚王婦,共備孟嘗君之變。幸大王裁聽!”楚王惑其言,竟通和於秦,迎秦王之女為夫人,亦令人布流言於齊。齊湣王疑之,遂收孟嘗君相印,黜歸於薛。來賓聞孟嘗君罷相,紛繁散去;惟馮諼在側,為孟嘗君禦車。未至薛,薛百姓扶老攜幼相迎,爭獻酒食,問起居。孟嘗君謂諼曰:“此先生所謂為文收德者也!”馮諼曰:“臣意不止於此。倘借臣以一乘之車,必令君益重於國,而俸邑益廣。”孟嘗君曰:“惟先生命!”

是時,魏昭王與韓釐王奉周王之命,“合從”伐秦。秦使白起將兵迎之,大戰於伊闕,斬首二十四萬,虜韓將公孫喜,取武遂地二百裡;遂伐魏,取河東地四百裡。昭襄王大喜;以七國皆稱王,不敷為異,欲彆立帝號,以示貴重,而嫌於獨尊,乃令人言於齊湣王曰:“今天下相王,莫知所歸。寡人意欲稱西帝,以主西方;尊齊為東帝,以主東方;平分天下,大王覺得何如?”湣王意未決,問於孟嘗君。孟嘗君曰:“秦以刁悍見惡於諸侯,王勿效之。”逾一月,秦複遣使至齊,約共伐趙。適蘇代自燕複至,湣王先以並帝之事,就教於代。代對曰:“秦不致帝於他國,而獨致於齊,以是尊齊也。卻之,則拂秦之意,直受之,則取惡於諸侯。願王受之而勿稱。使秦稱之,而西方之諸侯奉之,王乃稱帝,以王東方,未晚也;使秦稱之,而諸侯惡之,王因覺得秦罪。”湣王曰:“敬受教。”又問:“秦約伐趙,其事何如?”蘇代曰:“兵出知名,變亂不成。趙無罪而伐之,得地則為秦利,齊無與焉。今宋方無道,天下號為桀宋。王與其伐趙,不如伐宋,得其地可守,得其民可臣,而又有誅暴之名,此湯武之舉也。”湣王大悅,乃受帝號而不稱。寵遇秦使,而辭其伐趙之請。秦昭襄王稱帝才仲春,聞齊仍稱王,亦去帝號,不敢稱。

居一年不足,主家者來告孟嘗君:“錢穀隻勾一月之需。”孟嘗君查貸券,官方所負甚多,乃問擺佈曰:“客中誰能為我收債於薛者?”代舍長進曰:“馮先生不聞他長,然其人似忠厚可任。向自者請為上客,君其試之。”孟嘗君請馮諼與言收債之事。馮諼一諾無辭,遂乘車至薛,坐於公府。薛民萬戶,多有貸者,聞薛公使上客來征息,時輸納甚眾,計之得息錢十萬,馮諼將錢多市牛酒,預出示:“凡負孟嘗君息錢者,勿論能償不能償,來日悉會府中驗券。”百姓聞有牛酒之犒,皆準期而來。馮諼一一勞以酒食,勸使酣飽。因此旁觀,審此中貧富之狀,儘得實在。食畢,乃出券與合之,度其力饒,雖一時不能,後可相償者,與為要約,載於券上;其貧不能償者,皆羅拜哀乞寬期。馮諼命擺佈取火,將貧券一笥,悉投火中燒之,謂世人曰:“孟嘗君以是貸錢於民者,恐爾民無錢覺得生存,非為利也。然君之門客數千,俸食不敷,故不得已而征息以奉來賓。今有力者更加期約,有力者焚券蠲免。君之施德於爾薛人,可謂厚矣。”百姓皆叩首喝彩曰:“孟嘗君真吾父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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