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冬十月,葬襄公於曲沃。襄夫人穆嬴同太子夷皋送葬,謂趙盾曰:“先君何罪?其適嗣亦何罪?乃舍此一塊肉,而外求君於他國耶?”趙盾曰:“此國度大事,非盾一人之私也。”葬畢,奉主入廟。趙宣子即廟中謂諸大夫曰:“先君惟能用刑賞,以伯諸侯。今君柩在殯,而狐鞫居擅殺太傅,為諸臣者,誰不自危?此不成不討也!”乃執鞫居付司寇,數其罪而斬之。即於其家,搜出陽處父之首,以線縫於頸而葬之。狐射姑懼趙盾已知其謀,乃夜乘小車,出走翟國,投翟主白暾去訖。
又髯翁有詩,譏趙宣子輕於迎雍,以賓為寇:
時翟國有長人曰僑如,身長一丈五尺,謂之長翟。力舉千鈞,銅頭鐵額,瓦礫不能傷害。白暾用之為將,使之侵魯。文公使叔孫得臣帥師拒之。時價冬月,凍霧漫天,大夫富父終甥,知將雨雪,進計曰:“長翟勇猛非常,但可智取,不成力敵。”乃於要道,深掘隱坑數處,將草蓐袒護,上用浮土。是夜果降大雪,鋪平空中,不辨真假。富父終甥引一支軍,去劫僑如之寨。僑如出戰,終甥詐敗,僑如奮勇追殺。終甥留下暗號,認得途徑,沿坑而走。僑如隨後趕來,遂墜於深坑當中。得臣伏兵悉起,殺散翟兵。終甥以戈刺僑如之喉而殺之,取其屍載以大車,見者都駭,覺得防風氏之骨,不是過也。得臣適發展子,遂名曰叔孫僑如,以誌軍功。
再說箕鄭父與士穀梁益耳素相厚善,自趙盾升為中軍元帥,士穀梁益耳俱失了兵柄,連箕鄭父也有不平之意。時鄭父居守,士穀梁益耳俱聚做一處,提及:“趙盾廢置自在,目中無人。今聞秦以重兵送公子雍,若兩軍相持,急未能解,我這裡從中為亂,反了趙盾,廢夷皋迎公子雍,大權皆歸於吾黨之手。”商討已定。不知成敗如何。且看下回分化。
誰當越境送妻孥?隻為同僚義氣多。剋日情麵相忌刻,普通僚誼卻如何?
奕棋下子必遲疑,有嫡如何又外求?賓寇斯須成反覆,趙宣謀國事何籌?
卻說襄夫人穆嬴自送葬歸朝以後,每日侵晨,必抱太子夷皋於懷,至朝堂大哭,謂諸大夫曰:“此先君適子也,何如棄之!”既散朝,則命車適於趙氏,向趙盾頓首曰:“先君臨終,以此子囑卿,經心幫手。君雖棄世,言猶在耳。若立彆人,將置此子於何地耶?不立吾兒,吾子母有死罷了。”言畢,號哭不已。國人聞之,無不哀憐穆嬴,而歸咎於趙盾。諸大夫亦以迎雍失策為言。趙盾患之,謀於郤缺曰:“士伯過去秦迎長君矣,何可再立太子?”缺曰:“本日舍季子而立長君,異日季子漸長,必定有變。可亟遣人往秦,止住士伯為上。”盾曰:“先定君,然後發使,方為馳名。”立即會合群臣,奉夷皋即位,是為靈公,時年才七歲耳。
自此魯與齊衛合兵伐翟,白暾走死,遂滅其國。狐射姑轉入赤翟潞國,依潞大夫酆舒。趙盾曰:“賈季,吾先人同時出亡者,擺佈先君,功績不淺。吾誅鞫居,正以安賈季也。彼懼罪而亡,何忍使孤身棲止於翟境乎?”乃使臾駢送其老婆往潞。臾駢喚集仆人,將欲起行。眾仆人稟曰:“昔蒐夷之日,仆人儘忠於狐帥,反被其辱,此仇不成不報。今元帥使仆人押送其妻孥,此天賜我也。當儘殺之,以雪其恨!”臾駢連聲曰:“不成,不成!元帥以送孥見委,寵我也。元帥送之,而我殺之,元帥不怒我乎?乘人之危,非仁也;取人之怒,非智也。”乃迎其老婆登車,將家財細細登籍,親送出境,毫無丟失。射姑聞之,歎曰:“吾有賢人而不知,吾之出走宜也!”趙盾自此重臾駢之品德,有重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