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端。卻說楚莊王旅即位三年,不出號令,日事田獵。及在宮中,惟日夜與婦人喝酒為樂。懸令於朝門曰:“有敢諫者,死無赦!”大夫申恐懼入謁,莊王右抱鄭姬,左抱蔡女,踞坐於鐘鼓之間,問曰:“大夫之來,欲喝酒乎?聞樂乎?抑有所欲言也?”申恐懼曰:“臣非喝酒聽樂也。適臣行於郊,有以切口進臣者,臣不能解,願聞之於大王。”莊王曰:“噫!是何切口,而大夫不能解。盍為寡人言之!”申恐懼曰:“有大鳥,身被五色,止於楚之高阜三年矣。不見其飛,不聞其鳴,不知此何鳥也?”莊王知其諷己,笑曰:“寡人知之矣!是不凡鳥也。三年不飛,飛必沖天。三年不鳴,鳴必驚人。子其俟之。”申恐懼再拜而退。
魯人高叔盻之義,獎飾不置。成公初年,用其子公孫嬰齊為大夫。因而叔孫氏以外,另有叔氏。叔老、叔弓、叔輒、叔鞅、叔詣,皆厥後也。此是後話,擱過一邊。
再說周匡王五年,為宣公元年。正旦,朝賀方畢,仲遂啟奏:“君內主尚虛,臣前與齊侯,原有婚媾之約,事不容緩。”宣公曰:“誰為寡人使齊者?”仲遂對曰:“約出自臣,臣願獨往。”乃使仲遂如齊,請婚納幣。遂於正月至齊,仲春迎夫人薑氏以歸,因密奏宣公曰:“齊雖為甥舅,將來好惡,未可測也。況國有大故者,必列會盟,方成諸侯。臣曾與齊侯歃血為盟,約以歲時朝聘,不敢有闕。蓋預以定位囑之。君必無恤重賂,請齊為會。若彼受賂而許會,因恭謹以事之,則兩國相親,有唇齒之固,君位安於泰山矣。”宣公開其言,隨遣季孫行父往齊謝婚,致詞曰:
寡君賴君之靈寵,備守宗廟,恐恐焉懼不得列於諸侯,覺得君羞。君若光顧寡君,賜以會好,統統不腆濟西之田,晉文公以是貺先君者,願效贄於上國,惟君辱收之!
再說嫡夫人薑氏,聞二子俱被殺,仲遂扶公子倭為君,捶胸大哭,絕而復甦者幾次。仲遂又獻媚於宣公,引“母以子貴”之文,尊敬嬴為夫人,百官致賀。薑夫人不安於宮,日夜哭泣,命擺佈清算車仗,為歸齊之計。仲遂偽令人留之曰:“新君雖非夫人所出,然夫人嫡母也,孝養自當不缺。何如向孃家寄活乎?”薑氏罵曰:“賊遂!我母子何負於汝,而行此慘毒之事?今乃以虛言留我!鬼神有知,決不汝宥也!”薑氏不與敬嬴相見,一徑出了宮門,登車而去。顛末大市通衢,放聲大哭,叫曰:“天乎,天乎!二孺子何罪?婢子又何罪?賊遂蔑理喪心,殺嫡立庶!婢子今與國人永辭,不複再至魯國矣!”路人聞者,莫不哀之,多有泣下者。是日,魯國為之罷市。因稱薑氏為哀薑,又以出歸於齊,謂之出薑。出薑至齊,與昭公夫人母子相見,各訴其子之冤,捧首而哭。齊惠公惡聞哭聲,另築室以遷其母子。出薑竟終究齊。
齊惠公大悅,乃約魯君以夏蒲月,會於平州之地。
至期,魯宣公先往,齊侯繼至,先敘甥舅之情,再行兩君相見之禮,仲遂捧濟西土田之籍以進,齊侯並不推讓。事畢,宣公辭齊侯回魯。仲遂曰:“吾本日始安枕而臥矣。”自此,魯或朝或聘,君臣如齊,殆無虛日,無令不從,無役不共。至齊惠公暮年,感魯侯承順之意,仍以濟西田還之。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