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有獒，臣亦有獒；君之獒，不如臣之獒。君之獒，能害人；臣之獒，克保身。嗚呼二獒！吾誰與親？

忽一日，靈公朝罷，諸大夫皆散，惟趙盾與士會，尚在寢門，商討國度之事，相互怨歎。隻見有二內侍抬一竹籠。自閨而出。趙盾曰：“宮中安有竹籠出外？此必有故。”遙呼：“來，來！”內侍隻低頭不該。盾問曰：“竹籠中所置何物？”內侍曰：“爾相國也，欲看時可自來看，我不敢言。”盾心中愈疑，邀士會同往察之，但見人手一隻，微露籠外。二位大夫拉住竹籠細看，乃分割過的一個死人。趙盾大驚，問其來源，內侍還不肯說。盾曰：“汝再不言，吾先斬汝矣！”內侍方纔奉告道：“此人乃宰夫也。主公命煮熊蹯，急欲下酒，催促數次，宰夫隻得獻上。主公嘗之，嫌其未熟，以銅鬥擊殺之，又砍為數段，命我等棄於田野。立限時候回報，遲則開罪矣。”趙盾乃放內侍還是扛抬而去。盾謂士會曰：“主上無道，視性命如草菅。國度危亡，隻在朝夕。我與子同往苦諫一番，何如？”士會曰：“我二人諫而不從，更無繼者。會請先入諫，若不聽，子當繼之。”時靈公尚在中堂，士會直入。靈公瞥見，知其必有諫諍之言，乃迎而謂曰：“大夫勿言，寡人已知過矣，今當改之！”士會頓首對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社稷之福也！臣等不堪欣幸！”言畢而退，述於趙盾。盾曰：“主公若果悔過，旦晚必有實施。”

是時晉靈公年長，荒淫殘暴，厚斂於民，廣興土木，好為遊戲。寵任一名大夫，名屠岸賈。乃屠擊之子，屠岸夷之孫。岸賈恭維媚諂，言無不納。命岸賈於絳州城內，起一座花圃，遍求奇花異草，蒔植此中。惟桃花最盛，春間開放，爛如斑斕，名曰桃園。園中築起三層高台，中間建起一座絳霄樓，畫棟雕梁，丹楹刻桷，四圍朱欄曲檻，憑欄四望，販子俱在目前。靈公覽而樂之，不時登臨，或張弓彈鳥，與岸賈賭賽喝酒取樂。

岸賈侍靈公遊戲。正在歡笑之際，岸賈俄然歎曰：“此樂不成再矣！”靈公問曰：“大夫何發此歎？”岸賈曰：“趙相國明早必定又來聒絮，豈容主公複出耶？”靈公忿然作色曰：“自古臣製於君，不聞君製於臣。此老在，甚不便於寡人，何計能夠除之？”岸賈曰：“臣有客沖麑者，家貧，臣常周給之，感臣之惠，願效死力。若使行刺於相國，主公肆意行樂，又何患哉？”靈公曰：“此事若成，卿功非小！”是夜，岸賈密召沖麑，賜以酒食，告以：“趙盾擅權欺主，今奉晉侯之命，使汝往刺。汝可伏於趙相國之門，俟其五鼓赴朝刺殺，不成誤事。”沖麑領命而行，紮縛逗留，帶了雪花般匕首，暗藏趙府擺佈。聞譙鼓已交五更，便踅到趙府門首，見重門敞開，乘車已駕於門外，瞥見堂上燈光影影。沖麑乘間踅進中門，躲在暗處，細心旁觀。堂上有一名官員，朝衣朝冠，垂紳正笏，端但是坐。此位官員，恰是相國趙盾，因欲趨朝，天氣尚早，坐以待旦。沖麑大驚，退出門外，歎曰：“不忘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