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晉臣荀林父,聞孫叔敖新故,知楚兵不能驟出。乃請師伐鄭,大掠鄭郊,揚兵而還。諸將請遂圍鄭,林父曰:“圍之未可遽克,萬一楚救忽至,是求敵也,姑使鄭人懼而自謀耳。”鄭襄公果大懼,遣使謀之於楚,且以其弟公子張,換公子去疾回鄭,共理國事。莊王曰:“鄭苟有信,豈在質乎?”乃悉遣之,因大集群臣計議。不知所議何事,且看下回分化。
閫外元戎無地天,如何裨將敢撓權?舟中掬指真堪痛,縱渡黃河也沘然!
前麵塵頭又起,乃是荀首、趙同、魏錡、逢伯、鮑癸一班敗將,連續逃至。荀首已登舟,不見其子荀,令人於岸呼之。有小軍瞥見荀被楚所獲,報知荀首。荀首曰:“吾子既失,吾不成以空返。”乃反覆登陸,整車欲行。荀林父阻之曰:“已陷楚,往亦無益。”荀首曰:“得彆人之子,猶可換回吾子也。”魏錡素與荀相厚,亦願同業。荀首甚喜。聚起荀氏家兵,另稀有百人。更兼他平素恤民愛士,大得軍心,故下軍之眾,在岸者無不樂從,即已在舟中者,聞說下軍荀大夫欲入楚軍尋小將軍,亦皆登陸相從,願效死力。此時一股銳氣,比著全軍初下寨時,反覺強旺。荀首在晉,亦算是數一數二的弓手,多帶良箭,撞入楚軍。遇著老將連尹襄老,正在掠奪遺車棄仗,不料晉兵猝至,不作整備,被荀首一箭射去,恰穿其頰,倒於車上。公子穀臣瞥見襄老中箭,馳車來救。魏錡就迎住廝殺。荀首從旁覷定,又複一箭,中其右腕。穀臣負痛拔箭,被魏錡乘勢將穀臣活捉過來,並載襄老之屍。荀首曰:“有此二物,能夠贖吾子矣!楚師強甚,不成當也。”乃策馬急馳。比及楚軍知覺,欲追之,已無及矣。
荀林父同韓厥,從後營登車,引著敗殘軍卒,取路山右,沿河而走,棄下車馬器仗無算。先自後趕上,額中一箭,鮮血淋漓,扯戰袍裹之。林父指曰:“敢戰者亦如是乎?”行至河口,趙括亦到,訴稱其兄趙嬰齊,暗裡預備船隻,先自濟河:“不通我每得知,是何事理?”林父曰:“死生之際,何暇相聞也?”趙括恨恨不已,自此與嬰齊有隙。林父曰:“我兵不能複戰矣!目前之計,濟河為急。”乃命先往河下調集船隻。那船俱四散安泊,一時不能取齊。正擾攘之際,沿河無數人馬,紛繁來到。林父視之,乃是下軍正副將趙朔欒書,被楚將公子側襲敗,驅率殘兵,亦取此路而來。兩軍一齊在岸,那一個不要渡河的?船數一發少了。南向一望,塵頭又起,林父恐楚兵乘勝窮追,乃伐鼓出令曰:“先濟河者有賞!”兩軍奪舟,自相爭殺。及至船上人滿了,厥後者攀附不斷,連船覆水,又壞了三十餘艘。先在舟中喝令軍士:“但有攀舷扯槳的,用刀亂砍其手。”各船俱效之。手指砍落舟中,如飛花片片,數掬不儘,皆投河中。岸上哭聲震響,山穀俱應,天昏地慘,日色無光。史臣有詩雲:
清官遑計子孫貧,身故褒崇賴主君。不是侏儒能諷諫,莊王安肯念先臣?
且說公子嬰齊來攻上軍。士會預感有事,探信最早,先已結陣,且戰且走。嬰齊追及敖山之下,忽聞炮聲大震,一軍殺出,當頭一員大將在車中高叫:“鞏朔在此,等待多時矣!”嬰齊倒吃了一驚。鞏朔接住嬰齊廝殺,約鬥二十餘合,不敢戀戰,保著士會,緩緩而走。嬰齊不捨,再複追來,前麵炮聲又起,韓穿起兵來到。偏將蔡鳩居出車迎敵,方欲比武,山凹裡炮聲又震,旗旆如雲,大將克引兵又至。嬰齊見埋伏甚眾,恐墮晉計,鳴金退師。士會點查將士,並未曾傷折一小我。遂依敖山之險,結成七個小寨,連絡如七星,楚不敢逼。直到楚兵儘退,方纔整旆而還。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