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江彩內心也清楚,阮元一讀起書,完整能夠整天不分開行館,連出門都不太能夠,天然不會有其他“後患”了。如此要求,實在也隻是戲謔之言。這年八月中秋剛過,江彩便帶了阮荃暫歸揚州去了。兩人上一年許下的重陽糕之約,終是未能如願。
錢大昕道:“隻不過他長袖善舞罷了。這恒瑞,朝廷裡人最是清楚,他和當朝工頭的阿中堂是姻親,阿中堂有位孫兒,是他半子。可另一邊呢?傳聞他家車馬,去和中堂府上也已不止一兩次了。這朝廷裡,阿中堂是軍功卓著,和中堂卻一向是文臣,二人夙來不睦,便是我這個十年不入宦海之人也多有耳聞。這恒瑞兩端都湊趣著,天然有大官做了。唉,隻可惜柴大紀將軍,夙來也是以武勇聞名,他這一拖延不進,卻把柴將軍一小我扔在諸羅,聽聞柴將軍部下隻要千餘孤軍,也不知困守孤城,能撐獲得幾時啊?”
邵晉涵道:“隻怕……隻怕是阿中堂替他說了好話吧?淵如或許不知,恒瑞與阿中堂也是姻親,恒瑞的女兒,嫁的是阿中堂的孫子。阿中堂這個孫子,出自阿中堂次子阿必達,這位阿必達大人,在孩兒出世之前便因病故去了,故而阿中堂最捨不得這個孫兒。或許這一次,也是阿中堂從中周旋,才免了恒瑞極刑,隻改發遣了。”
王念孫道:“坊間都說,皇上念著舊情罷了,孝賢皇後早逝,皇上對孝賢皇後,一貫又是恩典有加。故而對他富察一家便格外恩寵,這福康安雖也稱得上軍功卓著,可若不是這一重原因,他本年不過三十五歲,如何經曆得這很多戰事?就連他阿誰弟弟福長安,有何功勞?又有何才氣?竟也入軍機處七八年了,他入軍機處那年,才二十歲呀?”
紀昀一邊接過書來,一邊猶調笑道:“是嗎,二弟?咦,我為甚麼要認你這麼個弟弟?”一番話聽得大師又笑了起來。也隻要孫星衍資格尚淺,想著柴大紀的事為甚麼放下不問,又來看甚麼新作品了?還想上前問一句柴大紀眼下如何,錢大昕看著,悄悄將他攔住,小聲道:“不忙,紀大人的脾氣,是先看完書,再說朝廷的事。”
說到這裡,也不由對阮元有些擔憂,道:“伯元,老夫信賴,你此次不得取中,也是家中有些變故,脫不開身,如果下一次會試,冇有這些滯礙,或許你便能中式了。但是你有冇有想過,你來都城考進士,究竟是為了甚麼?是做了官,為民造福?還是隻想著賺些錢補助家用?或者隻是為了在宮禁以內,多尋些常日見不到的書呢?”
錢大昕笑道:“曉嵐兄儘管看,如果你感覺這謄寫得不好。小弟明日,就捲了鋪蓋回江南去。今後也休說甚麼南錢北紀,隻稱紀大、錢二罷了。”
“上報皇恩,下安黎庶?”錢大昕笑道:“伯元,你說皇恩,那我問你,皇上邊幅如何,你可見過?對了,你說你在康山草堂見過,那皇上對你,可有半句言語?你從未對我說過,應當是冇有吧?既然皇上與你,連一句話都冇說過,那這皇恩,你感覺從何而來呢?你說下安黎庶,那我問你,你平生當中,見過多少費事百姓?老夫聽你說過,你自幼發展揚州,還去過儀征、江陰和江寧,老夫無妨和你直言,揚州這些處所,固然也有貧民,可費事無依,衣食不給之人,並不算多。我做學政之時,曾在河南、湖廣遊曆,那邊多得是既無田產,又非傭工的流民,他們常日衣衫襤褸,每日能得一餐,便已大為不易,更不要談安居之所,世代永業了。這些真正的貧困之人,你這二十餘年,隻怕也冇見過幾個吧?你上不知皇上為人,下不知百姓困頓,卻說這上報皇恩,下安黎庶之語,你要如何去報皇恩,報甚麼恩?又要如何去安黎庶?你有體例嗎?我曉得你書籍之上,也能夠尋得這番字句,可你也要記著,‘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