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征憨憨地看看叔叔和姑姑,憨憨地笑了。
秣陵是建鄴南邊的一個縣,乘坐牛車也不過半日的路程,沈沅到縣城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微霞滿天的辰光,沿著北城門的青石路往南走過四條裡巷,便是他們家地點裡坊,沈沅對駕車的人說:“慢一點,慢一點……”
禦夫笑道:“我這是牛車,又不是馬車,快獲得那裡去?何況,這遲早了,頓時都要宵禁,販子上的小販都收攤了,那裡會驚到人?喏,前麵便是沈家巷了,夫人就快到家了。”
他被氣沖沖一發足衝出去的父親逮了個正著,沈以良一手揪沈嶽的耳朵,一手提著門閂往他屁股上狠揍,宣泄著滿腔的肝火:“你今兒出去瞎逛了半天了!叫你寫的大字有冇有寫?叫你學割的蹄髈有冇有割?叫你學做的火腿有冇有做?……”
沈以良的神采也暗淡得很,他昂首瞥見是女兒,放下斧子說:“阿囡莫怕,阿父在,不會叫你再受委曲!”
自從楊寄發財後,寄了很多錢到沈家,而處所官府天然也要對“楊大將軍的嶽家”看高一眼,對沈家格外關照。沈以良是個刻薄人,不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還是殺豬度日,不過家裡前提鬆乏了,買下隔壁人家的空院落,又好好打理了一番,顯得簇嶄新,還敞敞亮的。後院傳來弟弟沈嶽帶著小侄兒沈征的歡鬨聲,晚餐撲鼻的香味亦傳過來。
孩子!沈沅抱緊了阿火,抹去眼淚,垂憐地看著小傢夥敬愛的小胖臉。他出世在疆場上,見證著她和楊寄相濡以沫的艱钜光陰,現在,他們固然拜彆了,孩子是個永久的記念,助著她追思往昔的統統誇姣。沈沅解開衣衿,飽飽地餵了兒子。
沈嶽吐吐舌頭,他十三四歲,恰是有了主意、萬事都想本身參與的年紀,撇撇嘴說:“他要欺負你,我有一幫兄弟,能夠經驗經驗他……”沈沅啐了一口道:“扯啥呢!他堂堂的大將軍,對於你們這幫小屁孩,一個打一百個都冇題目。少胡說了,你要有閒工夫多,我看家裡現在前提也好了,倒是該送你去塾裡讀讀書,若能讀得像二兄似的,將來倒也是一條前程呢!”
沈以良看著屋子裡精美的裝潢,“嗬嗬嗬”又似哭又似笑。這時,門外頭伸出了一個腦袋,探了探裡頭環境,“咦”了一聲。
沈沅胸腔裡驀地一痛,恰見父親帶著些佝僂的身影,正在院子裡用力劈柴,曾經,這活計都是楊寄乾的,沈沅發足疇昔,帶著顫聲兒對父親說:“阿父!”
媒婆走了,沈以良叫來老婆,問:“說了四個,講真,都不大配得上阿圓。但是二婚頭,計算不得。關頭還得是品德,不能像楊寄那混蛋似的忘恩負義。我瞅著劉七和黃四都還成,啥時候彆離叫過來吃個便飯,讓阿圓在屏風背後看看。”
媒婆再一次坐在沈家的廳堂裡,撥著指甲笑道:“再醮麼,又有拖油瓶,天然不比初嫁的金貴。聘禮嫁奩,各自做個意義也就罷了,搞得轟轟烈烈也冇有人看。”她掰著指頭數:“鰥夫裡頭,劉家老七會疼人是出了名的,家裡也隻一個小子,四歲了,也不消日夜提帶,就是家裡婆婆有些凶……光棍裡頭,黃家的四兒子還是婚配得的,他也對阿圓成心機,隻是窮些,聘禮一個大子兒拿不出,還要女方多提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