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枝一怔,旋即又瞭然地點頭:“啊,那傷口已經收斂起來,目睹就要好了。”
如此,海棠便端莊進了繡房做活,再不必受漿洗的勞苦,報酬較先前多了很多,伢兒也穿上了新衣,手裡拿的書冊也再不是他阿孃的手抄冊子。
玉枝每日都能見著海棠,她所說的應當錯不了,這般看來,海棠安好。雖說遂心針不是凡物,但徒弟那兒收的器物也並非都是禍害。
我偶然幾近能鑒定這小娃是要在這生藥鋪子裡長大了,也胡亂猜想過或許再過幾年,他也會像我一樣,做了徒弟的徒兒。
許是一向以來的強作的安靜猛不防教人突破,海棠的雙目中沁出了一片水光,目光四周遁藏,無處安設。伢兒從屋裡跑來,脆生生地喚了一聲“阿孃”,她的目光立時便落在了伢兒身上,慌亂中終是找到了一絲果斷,握緊了手裡的針囊,向我屈了屈膝:“多謝阿心女人,還請阿心女人歸去代我向朱先生道一聲謝。”
又過了些日子,我聽來朱心堂買藥閒談的那些人提及,繡房裡新繡成的幾樣帕子、衣衫,出了奇的鮮矯捷泛,煞是都雅,重金難求。我悄悄推斷那約莫都是海棠用遂心針繡成的罷,現在她的日子既能過得,我不由也跟著鬆緩了一口氣。
海棠驚奇地睜大眼,捧著針囊不知所措,恰玉枝帶著伢兒出去,伢兒見他阿孃上了藥,已無先前的苦痛,雙眼一彎,抱住我的膝蓋歡樂道:“阿心姊姊與朱先生普通短長。”
轉眼盛暑已過,風裡帶起了一絲絲涼意,我和徒弟,來往朱心堂買藥的客人,都已風俗了店堂裡的八仙桌邊坐著一個單獨背書的小兒郎,因他生得端倪清俊,又靈巧懂事,街坊四鄰都不免多疼惜些,來往走動偶然帶一兩件糕點,偶然帶兩張黃麻紙予他寫字用,能識字斷文的順手指導一字一詞。
玉枝在一旁猛點頭附和:“這話公然不假,上回我繡壞了劉家老太太做壽用的鬆鶴孺子圖,多虧了海棠姊姊妙手,生生就挽救返來了。”
張家娘子說得正衝動,我轉眼去瞧門口的海棠,隻見她露在素帕外的一雙眼忽地朝上一翻,人便順著門框癱倒下來。
我長出一口氣,看著她將針囊收好,內心的忐忑恐怕不比她少半分。昔年趙夫人以這遂心針繡出了九州五嶽之勢,不知海棠會繡出如何樣的繡作來,這繡作又要如何才氣遂心。
“邢家,中秋邢家至公子要迎秘書監王少監的女兒過門,大半年前定下的婚事,訂婚酒還是在我家酒坊采辦的……”九兒順嘴一起說道。
不一會兒工夫,劉家酒坊的九兒來送白露酒。她見著徒弟總要臉紅,恰徒弟不在,她便在鋪子裡盤桓了一會子,我好久不見她來,順口問了一句。哪知她倒怨聲載道起來,直怨有大戶人家年前向她家酒坊訂了二十大壇的酒,並梨斑白小壇百壇,邇來正到了要托付的日子,全部酒坊忙得雞飛狗跳。
三兩今後,玉枝來接伢兒,提及海棠來眉飛色舞,她說,海棠在一方素帕上繡了一支荷花,托了她拿去繡房予店主看。開初店主還說她繡工不錯,但也隻是工緻詳確罷了,無甚特彆之處。再者,海棠本來漿洗時將手做毛躁了,恐要拉毛了繡線。他話音才落,便有隻蜻蜓從窗外飛出去,徑直停駐在了那花瓣尖兒上了。店主驚奇稱奇,又命海棠再繡一件甚麼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