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靈鋪_第24章 遂心針與當歸湯(十四) 首頁

字體:      護眼 關燈

上一章 目錄 下一頁

“她畢竟是邢家小公子的生母,邢家也是要麵子的人家,非論如何也不會教她死無所葬。朱先生與阿心女人若無貳言,人便由邢家送出城去安葬了,可否?”

我上前探她的鼻息,毫無氣味,再摸摸她脖頸上的脈搏,早已一片僵冷。她半側著腦袋,雙目半闔半開,彷彿是臨終前極力想要再看一眼身邊的小娃兒。

伢兒在床榻內側睡得甚是苦澀,小臉兒紅撲撲的,全然不覺他最依靠的人已悄悄從他身邊消逝。

海棠借住的小屋離茱萸巷實在不遠,這一起我卻因想不出如何對伢兒交代他阿孃的去處,走得格外艱钜。直到了小屋門前,尚無眉目。

我這才猛記起來,確有這麼一樁,忙去後院打水洗臉。

徒弟悄悄放開了我的手,飲下湯藥的海棠已是一臉茫然,愣愣地看看徒弟,又看看我。徒弟的藥當真是有奇效,她臉上淚跡未乾,唇邊到臉頰的那道丟臉的疤痕已然消逝不見。

小屋陳舊,門上無鎖,悄悄一推便開了。屋裡燃著小半支殘燭,火光悄悄曳動。窗外天已半明,我鼓起勇氣往床榻上望去,果見海棠一動不動地躺著,描述乾枯,彷彿是耗儘氣血、油儘燈枯的模樣。

“於她是宿世,於你倒是此生。”

殷乙走上前相請,海棠朝徒弟再禮過,便跟著殷乙往那闇火浮動的大門走去。走到門前,她駐了足,轉頭又瞧了我一眼。

她彷彿想伸手來拭我的臉頰,瞥見一旁的徒弟,便又笑了笑,放下了手,報赧自語:“冒昧了。”

我一昂首,竟是邢家至公子那位新過門的夫人,忙屈膝行了一禮。

“朱先生,阿心女人。”有人上前輕聲號召,突破了我的恍忽。

我止住了眼淚,腦袋裡發懵。海棠的兩世,於我都是此生,那現在我該有多大年紀?豈不該七老八十了?我跟從了徒弟很多年,確冇有當真計算過究竟有多少年了。與徒弟一同過的年代,恬然靜好,我不肯細數年份。

兩個收殮的人許是事前得了關照,輕手重腳,連呼吸也決計壓著,謹慎翼翼地將海棠的屍身抬出了屋子,半點都未曾轟動睡榻裡側的伢兒。

我的眼眶又不爭氣地熱了起來,立在床榻邊不知所措。

這一眼直將我強做的慎重擊潰,我不管不顧地追上前,想也未曾想便要跟著她一同穿過那道門,門旁的吳甲眼看著拉不住我,粗啞驚駭地喊了一聲“阿心”。殷乙反應較他快些,不容海棠轉頭,一掌便將她推出那道門。

“邢家的家事,鄙人外人怎好置喙,夫人請便。”徒弟退開一步,向她攤了攤手。

徒弟放動手裡的布帛,若無其事地一笑:“徒弟又冇說要罰你,哭喪著臉做甚麼。你承諾了海棠去顧問伢兒,天將亮了,可想好了說辭?”

她向徒弟屈膝,顯得極其恭敬,目光移向我時,卻輕柔一笑,帶著些疼惜:“如許都雅的小娘子,怎將臉哭花了?”

我跟著一同出了屋子,外頭置了塊門板,竟圍了很多人,皆沉默諦視著被抬出屋子的海棠。徒弟也在一旁負手看著。

當下她向幾個家仆叮嚀了幾句,有人在海棠的屍身上蓋了白麻布、草蓆等物,簡樸收殮一番,也有人飛跑去城郊東街的棺材鋪子置備棺木祭物,不消一盞茶的工夫,幾人便安溫馨靜地抬著海棠拜彆,屋門前隻剩了玉枝母女、我與徒弟、邢家新婦主仆二人。

加入書架我的書架

上一章 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