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速抖掉手裡的艾條,扭頭望歸去,徒弟的右手捂進了袖管裡,另一手捂著,明顯是吃了痛了。
這是如何了,方纔還是一副笑模樣,轉臉沉冰。
“還……還還是方劑麼?”我回神問道。
吳家娘子約莫也是聽過朱心堂的端方的,不再對峙,謝過便拜彆了。
“阿心,不成在理。”他低聲喝止了我,轉向吳家娘子無法又難堪地點頭:“我這徒兒……”
“阿心,還不快去裹幾貼藥來。”徒弟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不著陳跡地輕推了一把。
“那貨幣每使一回,心腸便要硬冷一回,用與不消全在你們。這話但是已幾次奉告了?這會子來怨,有何用?縱使有天人的靈丹靈藥,尋來予他吃了,你當他就能好了麼?”我平常少語,一口氣兒說了那麼多,連徒弟都吃驚。
“我承諾了又如何?那二人公然就肯送返來了?那貨幣的禍害他們早已心知肚明,若要送返來,早該送來了,何必有本日一問。”徒弟不覺得然地一挑門上的簾子,回身進了後院。
過午,鋪子裡平淡下來,門口跨出去一人,謹慎翼翼地探聽:“朱先生在麼?”
“你這丫頭,端的是煩人。”徒弟俄然留步回身,我的心機全在五銖錢上,躲閃不及,猛不防一頭撞在他一片烘熱的心口。
我停動手,清楚地聞聲徒弟笑道:“這個也輕易,他日待吳郎身子便當了,還來鋪子裡便是了。”
“吳家大叔該不是又將那轉運的貨幣使了一回罷?”我實在憋不住內心的一股火,火躥到口邊,反倒成了涼意颼颼的話。
我循名譽去,來的恰是吳三利的老婆。一身嶄新的花綾衫子,黃羅裙上大幅的“四時錦”織花,髮髻上一支藐小的赤金步搖襯著一張已不算年青的臉,較之除夕那日所見的荊釵布裙,已不成同日而語。可見吳三利的買賣公然是順風順水。
我怏怏地回身今後院去,打起簾子前又回望了他一眼,還是捂著右手。
幸而次日晨起,徒弟又答覆了笑意融融的模樣,我尋了個機遇,偷偷看了一回他昨日捂著的那隻手,皮肉無缺,也不見淤青斑痕之類,統統都好端端的。那昨日為何痛了?我百思不解,也隻得丟開手去不想。
我包妥了藥,交到她手裡,她向徒弟問起藥資,隻聽徒弟道:“不急不急,吳郎吃了我鋪子中的藥,不是尚未見效麼,待起了功效再來結算不遲。”
吳家娘子向我略笑了笑,有些勉強,隻一個勁地問我徒弟在不在鋪子裡。
徒弟淡然涼笑了一聲,回身要回後院去。“徒弟。”我從速跟上他,又催了一遍。
“吳家嬸子好。”我雖嫌棄吳三利的行動,可他家娘子撿回一條命來後,痛哭亡子的模樣我還記得,且也未見她裹挾在吳三利的那些黑心買賣中,故我並不煩她。
徒弟從櫃檯背麵探了探身號召她:“吳家阿嫂但是替吳郎抓藥來了?”
“五銖錢你不識它脾氣麼?來去半點由不得人,不該些變亂出來,如何肯歸?”徒弟隻顧著訓戒,涓滴不留意我低垂的腦袋正藏住了臉頰上一片緋紅。
吳家娘子的目光四周閃躲了一圈,終究落到了地下,含愧歎了口氣,將頭一點。
“不礙,不礙。”她毫不在乎我說了些甚麼,一心一念隻在吳三利的病症上:“外子剋日臥病,走動不得,求朱先生不棄,出個診,隨我往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