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吳三利，她倒是更傲氣些，說罷她向八仙桌旁呆若木雞的吳裕才深深一望：“爺孃對不住你，從今今後再莫相遇纔是你的福分。”

她回身轉得過分斷交，身子猛一晃，便聽得“噹啷”一聲響，一枚鑄鐵的小物件從她身上滑落，直直砸到了地下。

殷乙的怒喝並未起功效，他幾步從門旁趕上前，探手往吳三利的胸前衣衿抓去。

他又命吳甲將癱坐在地的吳裕才攙扶起來，安設在八仙桌邊的椅子裡坐下，這才笑向吳三利勸道：“吳郎這是何為，快快罷休，有話且漸漸講來。”

吳家娘子毫無懼色，指著吳三利，哭哭笑笑道：“胡塗東西，償甚麼命，該償的我早償了，眼下也該到你償了。你萬貫的家財從何而來，誰能比我更明白？你昧了知己賺黑心錢，我卻跟著日夜戰戰兢兢，受誅心的罪，到頭來你發了家，得了意，便要將我撇開！說甚麼討一房妾室來與我使喚，分擔家事，你那點心機，我豈有不知的？不幸我兒裕纔去了不滿一年，你便要……便要……”

吳家娘子怔怔地將吳裕才高低打量了一番，俄然笑起來，“裕才，裕才，你還在……”轉刹時，她的笑聲又戛但是止，“哇”地哭出了聲：“是了，現在我們一家可算是團聚了。阿心女人說得對，都冇命了，還要拯救的藥何為。”

吳三利停下捶打，惶然地將鋪子裡的每一個打量過來，猛地尖嘯一聲，直撲向吳家娘子：“惡婆娘！毒婦！害了我你也莫想好過，償命來！”

徒弟一臉遺憾地攤了攤手：“上回救你，用了香加皮，不過半錢的劑量，確能助人重振心脈，可現在你飲了香加皮炮製的酒，足足二兩呢，這酒助藥性……還望吳郎包涵，鄙人無能為力。”

吳裕才張了張口，終是說不出甚麼話來，隻能呆望著他阿孃回身往門邊走去。我想他將他爺孃這一年來的衰興、對峙重新看到底，現在也該心灰意冷了罷。徒弟說過，心無掛礙，方得安閒。我倒是附和他阿孃所說的，望他自此脫了拘束之苦。

我聽著不覺好笑，忍不住從殷乙身後探頭道：“吳家大叔好生風趣，既已在這個時候進了朱心堂，那裡還要甚麼拯救的藥。”

吳三利捂著心口，另一手更緊了緊，將吳家娘子往前又拽了一步：“惡婦害我，朱先生快救我。”

“朱先生的歧黃之術我是曉得的，快，予我些解痛拯救的藥。”吳三利原還隻是捂著胸口，現下已是銳痛難當，將本身胸前衣衿揪握捶打成了一團爛布。

吳家娘子停了步子，一手按壓住心口，艱钜問道：“忸捏……現在我另有甚麼能拿來償先生的藥資？”

“既是說已冇了命，緣何還疼痛難當？”吳三利不肯斷念，膠葛回嘴道。

那吳三利也並不因五銖錢利用過頻，將心墜成沉鐵而亡，他是教他的嫡妻毒害送了性命。

“殷乙，來者是客。”徒弟喝止住他，順勢朝我丟了一個眼神，殷乙按下惱意，依著徒弟的眼神，站到了我身前，恰好將我與肝火中燒得難以停止的吳三利格擋開。

殷乙隻一揮手便將吳三利掃到了一旁，寒著臉道：“雖是客，也該放尊敬些。”

徒弟拈著那枚五銖錢笑道：“怎會冇有？夫人如果肯……”他向吳家娘子緊捂著的心口一指：“這副留之遭罪，又棄之不得的鐵石心腸，便可拿來抵充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