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步地走向玉鏡台，眼瞧著就要到了鏡台前，隻差兩三步便能應了鏡中的呼喚，我乃至能瞥見鏡中本身若隱若現的恍惚身影。忽地，麵前一暗，一方青袍擋在了我跟前。

我與徒弟出診那麼多回，從不記得在哪家用過飯食，我估摸著徒弟必然是不肯承諾的，那裡推測，我這點考慮尚未打完，徒弟便拱手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便叨擾蘇公一回。”

徒弟躬身將他架扶起，“蘇公這是何為。”

他衝動得幾近不能安坐，從高椅中立起，撫掌道：“朱先生要用蟾酥，我家中要多少不得。”

兩人一同進了前堂，奉過茶後，蘇宜心急，問起蘇玉汝的癲狂症要如何用藥診治，婚期就在跟前了，也怨不得他焦急。

方纔我在屋內緊繃著心絃，未留意到它，現下再見，隻覺那鏡台伶仃於室中，周遭的傢俱也好，蘇玉汝捧著的那些花也好，與這鏡台均不是一類，它便獨安閒這平常的閨室內，格格不入，如同鶴立雞群。

蘇宜一聽蘇玉汝的病症並不毒手，先就鬆緩了些，又恐怕徒弟不肯醫治，忙點頭一疊聲地應下：“使得，使得，便聽朱先生的叮嚀。”

蘇宜一聽便急了，停下腳步直搓手：“小女出閣期近，怎會遭此不幸，我蘇宜雖算不得樂善好施，卻也不作歹，不開罪甚麼人。小女亦是養在深閨，靈巧懂事，這......這究竟是......”他痛心疾首地跺了頓腳，昂首看了看徒弟，竟深深地揖了下去，“朱先生的醫術，是馳名聲在外的，萬望朱先生憐憫一二，救我女兒。”

門口的蘇宜也是教方纔飛襲來的琉璃花瓶唬破了膽，忙不迭地招我出去：“朱先生說得對，阿心女人快些出來罷，彆再……”

蘇宜到底是個商戶，販子氣重了些，可他對蘇玉汝的疼惜倒是真逼真切的。

蘇宜帶著滿臉的迷惑直起家，“玉鏡台......蘇某質庫中有一張鑲寶七彩鏡台，比那玉鏡台代價高出很多，朱先生是否......”

徒弟雖進了屋，卻不看蘇玉汝甚麼景象，反倒漸漸地在屋內踱了一圈，目光落在了睡榻邊的一張鏡台上。

徒弟與那蘇宜說了幾句話，便聽得蘇宜命人取報答來。徒弟笑著抬手製止，低聲道：“蘇公且慢，借一步說話。”

我纔剛幾乎教蘇玉汝傷了，一時不敢進屋，本與蘇宜等一乾人在屋外張望，見徒弟凝睇那鏡台，我忽想起來，那鏡台不就是抬送聘禮那日，我在街上瞧見的那張鏡台麼。當時我便覺它蘊著光輝，非常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