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明白了,怨不得方纔他說他有的是蟾酥,如此嗜食蟾蜍,天然是該有很多的蟾酥。
蘇宜臉上的絕望因徒弟的前半句承諾散去,他再道了一回謝,替徒弟斟了一盞酒水,又陪飲了一盞,方放心食用那道蟾蜍製的菜肴。
半晌無聲,手掌便一向蓋在我的眼睛上,毫無要挪開的意義。我僵著身子不敢動,過了好久,隻覺身後微動,熟諳的氣味從背後包裹上來,將我裹入一片溫熱的胸懷中。
就在蘇宜與徒弟閒話的工夫,杯盞食盒俱備,管事婦人來相邀退席。我往桌上隨便掃了一眼,並不見甚麼特彆之處,都是些平常菜式,不過比那小流派中的整治得精美些罷了。
也不知怎的,白日裡看到那玉鏡台,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探照一番,現下又想起它,心底裡還是蠢蠢欲動,想要照一照那鏡子的設法黏附在心底,竟甩不脫。
管事婦人笑眯眯的承諾了一聲,回身親身往廚下去籌劃。
“阿心……”
這夜無事,也不見夜間來客,閉店後我在灶房忙過一餐飯食,幫著吳甲點算了一遍庫房裡的存貨,又背了幾個古方予徒弟聽過,便回屋梳洗歇下了。
“朱先生,快趁熱用。”蘇宜興高采烈地邀道:“此菜有個花樣,且看它色白如雪,肉質鮮嫩,古馳名喚‘雪嬰兒’,朱先生嘗過便知其妙。”
聲音是徒弟,可這一聲低喚倒是我從未聽過的口氣。
這菜徒弟恐是不會下箸的,我自忖這去看徒弟,公然見他微微地皺了皺眉,轉而向蘇宜笑道:“蘇公客氣,鄙人不諳飲食之道,怕是要孤負了這道菜的精美之處,還是請蘇公自便。”
鏡台式樣古舊,鏡前有繡墩,我在繡墩上緩緩坐下,深吸口氣,籌辦放眼去瞧本身在鏡中的模樣。
冇猜想,在睡榻上躺了好久竟毫無睡意。白日裡蘇玉汝陰晴不定的神情,和那被重創的婢子腰側駭人的創口,幾次在我麵前閃現,越是要本身不去想,腦袋裡越是紛繁景象。再今後,蘇宜喜食的那道“雪嬰兒”、八寶琉璃花瓶在我腦後清脆落地的響動、徒弟要來的那座玉鏡台……各種畫麵彷彿在我麵前走馬燈似地轉過。
我的雙腳彷彿不受自控,從睡榻上挪移了下來,手臂也不能自已地伸向木架上掛著的外衫。
屋內黑沉一片,喧鬨無息。
“因這癖好,故家人經常製蟾酥賣予生藥鋪子,一會兒命人將現有的蟾酥都取來,好予朱先生擇選。”果不其然,蘇宜吃下一隻“雪嬰兒”,向徒弟道。
我歎了口氣從睡榻上坐起家,潔白如練的月光自窗欞照進屋子,正鋪在我的睡榻上,這個時候,該是子時了。我拖著腮幫,在月輝下發了一會兒呆,俄然想起那玉鏡台蘊著的一團光輝,與這銀色的月光極似。
這半夜的寒涼雖教我醒了神,卻並未將那玉鏡台的呼喚從我內心去除,我幾近是不顧統統地,探手推開徒弟屋子的門。
蘇宜嗬嗬笑了兩聲,也不勉強,自下箸夾取了一隻。“不瞞朱先生,蘇某自識得此味,便總難忘,家中莊子上的人也都曉得我這一好,不時送來。春夏倒輕易得,待入了秋冬,便難尋了。”
我認識空曠地踏進屋子,彷彿並不需點燈照亮,玉鏡台就在屋子的一角,瑩瑩含光,牽引著我向它走去。我的腳彷彿教甚麼力道勾住,底子無需本身使半分力,赤光的雙足,涓滴不在乎地下的涼意,一步步地被那鏡台扯疇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