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在街道角落髮賣蒸餅的小孩兒,走得慢了一步,擺在自家麵前的竹籃子便被一名流卒提起。
客歲十一月頭上,紅襖軍攻陷了密州治所諸城。
往北是大名府路和河北東路,不過,這兩個處所被蒙古軍連番掃過,數百裡蕩然無餘,已非人間氣象。想要攻占些地盤不難,但從這片蕭瑟殘破的地盤上,能獲得甚麼呢?
楊安兒的節製地區,往南是宋國,那是足以和大金相提並論的大國,即使宋人有軟弱之稱,等閒招惹不得。往東,是定水兵節度使的轄區,那邊占有惡虎,也等閒招惹不得。
國咬兒放下還在喃喃說話的小孩兒,緩緩起家。
現在諸城縣裡冇有被燒燬的坊市,多數成了虎帳。楊安兒的軍隊範圍,是一天大過一天了,百姓們傳聞,有說二十萬的,有說三十萬的,也有說五十萬的。
國咬兒指著那人,問擺佈:“那是誰?”
不對勁的不止在軍隊。
國咬兒看看那鐵鉤,再看看那中年人走路言語的姿勢。一種極其熟諳的感受讓國咬兒立時肯定,那是個出世入死,久經疆場的武人。
楊元帥起兵今後,用進士董友為政務上的臂膀,可董友那廝,彷彿精力隻擺在元帥府的符印、詔表、典禮,他的眼睛,彷彿看不到底下狼籍局麵的。
因而山東處所越來越亂,而當兵的壯丁越來越多,軍隊一旦滾雪球似地收縮起來,楊元帥麾下諸將的信心就越來越足……這麼一看,彷彿諸將的說法還很有事理?
但二將始終不脫山賊風俗,這數月來,幾近從不束縛將士,反而用心放縱他們以收攬民氣,至於練習甚麼的,更不消說了,壓根冇有。
但國咬兒仍然感覺,這不對勁。
那本來就是賣給貧民充饑的粗糲食品,軍中自有糧秣供應,也不知那士卒看上了這蒸餅甚麼好處。
天下間哪有為了一籃子蒸餅殺人的王師?
國咬兒快步上前,伸手想攙扶那小孩兒。伸到半路,他轉而往小孩兒身上摸了兩下,立時便知這孩子的肋骨被踢斷幾根。有斷骨插進了肺裡,引發了狠惡出血,他活不了了。
擺佈傔從相互對視一眼,謹慎翼翼隧道:“都統你忘了?那一行人,便是本日來會晤都統的海商。我們出營來,就是為了驅逐他們啊?”
小孩兒嚇得渾身顫栗,坐倒在地。那士卒驚詫看了看自家袖子,耳邊聽到火伴嘲笑,不由怒向膽邊生。他飛起一腳,便將這小孩兒踢得連連翻滾。
但所謂的雄師究竟管不管用,國咬兒不太清楚。
不過,愈是在亂世,愈顯百姓們的規複才氣固執。這陣子,城池的門路上,來往的行人絡繹不斷,沿街的商放開了很多,看起來和昔日並無分歧。
一腳踹過,士卒揚長而去,而小孩兒已經起不了身了。他嘴裡大口吐血,猶自喃喃道:“好吃的蒸餅,隻要兩個錢。”
百姓在大金國的治下困苦,在楊元帥的治下,彷彿也冇甚麼大不同。流民還是流民,兵匪還是兵匪。
一行人當中,有個年青的公子,有個高瘦烏黑的墨客,另有個頭髮斑白的中年人……此人的左掌卻隻剩半個,而在手臂上用皮絛掛了一個銀光閃閃的鐵鉤。
他這個都統,也有點名不符實。他不太能管的住這些兵馬,而自從楊元帥起兵以來,這些兵馬越來越不像是兵,而像是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