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半夜，他們逃進了一處山穀，背後的蠻族緊追不捨，隻要很短的時候讓他們喘氣。

他住了口，很快，兵戈交叉的鏗鏘聲不斷於耳。

緊接著，他縱身躍下，快到崖底的時候，左腳在右腳上借力一踏，整小我踏水而行，最畢生如鴻雁般落在一塊凸出水麵的青石上。

邊塞苦寒，幾近每日都有傷亡的軍漢，莫要說馬革裹屍還，就算三寸薄土掩了殘軀已經是天大的造化。三年前夏秋之交的時候，邊塞虎帳進了一批新兵，此中有個奇特的男人，他固然灰頭土臉卻模樣劃一，右手帶傷卻行動利落，在疆場上混過好幾年的老軍痞子都不是敵手。

直到月前北蠻扣關，驚寒關戰事垂危……

屋裡的燭光不知何時已經滅了，隻要窗外點點微光透了出去，模糊可見謝無衣的表麵。他仍然坐在葉浮生麵前，但是不說話，連呼吸的聲音都恍若未聞，彷彿也成了個死人。

就在這一時半刻間，男人把他藏進了一處洞窟，脫下他的外袍，拿走他手裡的刀，然後留下錦囊和玉佩，隻倉促說了一句“彆出來”，就回身出去了。

男人大笑，同是天涯淪落人，我也欠了一個約，看來我倆必定是要毀諾了。

葉浮生中了毒，甚麼也看不見，隻好伏在他背上，當真想了想，說本身另有一個商定冇完成。

他揮刀，一如這三年來日日未曾間斷的練武，內力貫於經脈，抽刀斷水，蕩平波瀾。

“……天要亮了。”

少年天子剛從藩王封地暗訪返來，聽聞戰事慘烈遂特來監察後續安排，冇猜想會趕上如許的事，就讓身邊的暗衛出麵，用皇家令牌帶走了這個男人。

三年來沉屙多病，一朝破封拔針，即使內力已垂垂規複，謝無衣的身材根柢卻已經敗了，這麼驀地起家後竟有些頭暈目炫，一手撐住桌沿才堪堪站穩了。

長刀出鞘，三尺青鋒照亮寒麵如雪。

天子悅，道：“朝廷廟堂都是渾水一灘，即使朕身為天子，眼下也會做出很多無法的挑選，你既然看不慣這些，就做我斬斷亂麻的刀如何？”

回京路上，天子問他，還願不肯意為國效力？

“冇想到斷水山莊裡，竟然另有一個謝無衣？”

望海潮山崖峻峭，風勢在這裡更顯放肆，碎雨亂葉狂舞不休，謝無衣衣裳被風拂得獵獵作響，彷彿一麵孤傲的旗。

他走後，謝無衣單獨一人在暗淡的屋子裡閒坐了不知多久，直到一陣冷風吹開窗戶，冰冷的雨花隨之囊括而入，他才被驚醒般站了起來。

“苟利國度存亡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他倒是好道義，好豪情！”謝無衣冷冷開口，“既然各得所需，那就請便吧。”

平生一諾，至死方休。

五百多名兵卒，近百名夫子，眼下十不存三，每一個活下來的人，都是踩著捐軀者的骸骨。

“……他死得太倉猝，甚麼都冇來不及說，隻夠把裝著玉佩的錦囊塞到我手裡，然後就去送命了。”葉浮生垂下眼瞼，“當時我看不到他，也追不上他，不曉得他有冇有轉頭。”

葉浮生淡笑：“現在水落石出，何談悔怨？”

“然後，他就死了。”

以下犯上，殘殺上官，他犯瞭如許大的罪惡本該被斬首示眾，卻被人保下了。

蓬頭垢麵的男人已經數日未曾言語，隻在這個時候抬開端，說，願為家國付死生，但求是非有公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