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所言為真，在阿誰時候，在阿誰當下，李彥秀挑選帶兵前去宣政殿，怕是隻要一個啟事――為了掠取宣政殿中的那一枚玉璽。

天子彷彿隻需求最後的契機殺子；而李彥秀亦彷彿隻須最後一根火索引燃弑父的動機。

他麵色煞白，一點點地朝後退。

“隻馳念著上天眷戀，與你求個來生。”他悄悄說，鼻息落在她的身上，“哪知興善寺香火暢旺，又恰逢你執念未消，元靈附身在書冊之上與我相逢。上天公然待我不薄。”

泰安點頭，麵上綻放的笑容明麗，純真的目光比泉水還要清澈。太液池漩起晚風，而她伴著一縷斜紅，如臨晚鏡；小顰淺笑儘皆妖繞，讓他如同堵塞般地心悸。

“明白了嗎，裴大人？明日二殿下殺完兄長幼弟，下一個滅口，殺的就是你了。”泰安漸漸說。

泰安麵上仍然笑著，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模樣一如既往。

夜風習習，她乘風而行，朝著心中的目標地奔去。

八月十四當晚，李彥秀為筵席一事奔波，與天子相談至夜深未及回府，宿在宮中。

她與他初遇的時候，他不過是躲在鎮國公李崇佑身後不受寵的次子，謹小慎微看著父親和兄長的神采。

太子摩挲著書封，半晌以後抬開端，與裴安素目光平視，悄悄問道：“你要甚麼？她在那裡？”

上天待人確切不薄，卻絕非待你不薄。

中秋欲至，天子如以往普通，在太液池畔設席。

李彥秀抬開端，目不轉睛地看著裴縣之，一絲神采也不肯訛奪。

“狠，太狠了！連半點骨肉親情都不顧！”李彥秀如被逼上死路的困獸，在房中來回踱步，“我隻當他想解我兵權，哪知他卻想要我的命！”

“我變成了…一張紙？”

殺了她。

她太體味他了。

但是她展開眼睛以後，夢中的統統卻又再記不清，像是健忘了很首要的一件事，抑或是很首要的一小我。

李彥秀深深低頭，額頭磕得青紫也難捱心中痛苦。

十五歲的公主泰安，足足花了好幾日才接管了本身變成了一隻鬼的究竟。

中秋夜，迎秋寒，擊土鼓，祭於坎，當祀夜明於夕月壇。

她和順地俯在他的胸口，初遇時巴掌大的小人已經垂垂有手臂般是非，雖則相逢日短，但因他血氣滋養，已能將小小的身子捲成一支紙箭，垂垂學會禦風飛翔。

一場宮變，一念之差，他連愛人的屍身都保不住，連一場來生再遇的緣分也求不來。

耳熟能詳，統統盧家的男兒都曾經讀過。他於中秋夜之過後幽閉清冷殿中，更是將薄薄一冊書謄寫了千百遍。

李彥秀手中的兵權，已成了兄長與三弟的眼中釘肉中刺。他長年在外帶兵兵戈，兄長卻在吏部浸潤多年，掌儘官員人事。朝堂上，文臣唯兄長為尊，已是數次欲對他的兵權動手。

健忘了本身如何死，健忘了阿爹如何死，健忘了阿蠻如何死，健忘了大燕王朝是如何一夜之間易主，健忘是如何丟掉了江山。

中宗早已薨逝，逆賊趁亂攻入內城。鎮國公次子李彥秀為搶頭功，挑選領兵攻打宣政殿搶來玉璽。

他二人都用了力道, 裴安素手臂吃痛, 《聖祖訓》亦隨後落地，輕飄飄地落在了太子的腳下。

李彥秀渾然未知，卻仍然做著相伴畢生的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