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漪心知，這馬臉男人先用借券說理再借趙侍郎之勢施壓，稱得上是外粗內細。李百戶不過是個小小的百戶，就算是來了怕也起不來感化，黃家之事天然也難處理。

也不曉得是本年家中拜神插錯了哪根香，招了黴神上門。黃家布料鋪劈麵開了一家大店，黃家的買賣從年初起就更加不可了，庫裡存貨積著，銀錢也虧了很多。李二舅深思著要另尋個買賣，就借了錢籌辦去進些香料來賣，成果那頭賣香料的倒是個騙子，捲了錢就跑，借主也打上了門來。

那領頭的是個馬臉男人，穿戴褐色衣裳，腰間繫著淡色的腰帶。他見著黃氏帶了帷帽，穿戴整齊，背麵還跟著的幾個小廝媽媽，似是有些身份，眸子子一轉，立時就明白了對方的身份――他既然借了錢又厚臉來索債，天然是早早就把黃家一家子全都探聽清楚了。

馬臉男人本還是急怒，正所謂疾風知勁草，見李清漪這般寵辱不驚的模樣，他反生出幾分猶疑來――國朝女子夙來崇尚溫婉知禮，重德不重才，哪怕是宮中太後都有太/祖一句“後宮不得乾政”攔著。他因是在販子中廝混的，多要探聽些朝事動靜好密查風頭，才氣尋好背景，聳峙不倒。可這小小女子，不過是閨中女眷，少見市道，竟然能把朝事說得這般清楚明白，擲地有聲。

黃二舅和黃三舅本就是個平頭百姓，見著這架式便被嚇了一跳，趕緊關了門，讓老婆去李家搬救兵。二舅母陳氏便趕快跑上門哭訴了。

黃家本就是淺顯人家，老的老、小的小，一時候推搡起來，自是抵不上那些青壯男人。因黃家三房人都住在一個院子裡，很有些擠，很多瑣細東西都是擱在院子裡，現在一院子的東西全都給砸了個潔淨，滿地狼籍，就連院中的樹木被推到了。

李清漪便又轉頭與黃氏道：“娘本日來不是也帶了些銀錢嗎？不若先替孃舅還了。”

馬臉男人的神采更加的沉了，過了一會兒才揚聲嘲笑道：“好，好一個夙來親厚！李家倒是生了個能言善辯的好女兒！”他目光如同刀劍，筆挺的刺過來，幾近要刺破遮著李清漪臉的帷帽。

把話在麵上一擺，誰也不比誰差。

馬臉男人那邊收了錢，掂了掂，想著這回也不算是無功而返，到底還是擺擺手，讓部下的人輪個兒退了出去。臨去前，他眼角餘光忍不住瞥了眼李清漪的背影：二王選妃就在麵前，這位李家女人年紀倒也附近，如果......怕是今後前程不成限量。

玄月本就是落葉的季候，這老樹枝椏上本就隻餘下幾片黃葉，現在枝斷葉落，一地皆是殘枝。黃家有個做了四十年工的老媽媽，觸景生情，跪倒在地上，拍著本身大腿，撫著那樹乾就哭嚷了起來：“作孽啊......那裡有這麼要債的！殺千刀的......”

那馬臉男人也不含混，抬手對付似的禮了禮，不等黃氏等人開口就從下人手中拿了借券攤開來講道：“天子腳下，俺們也都是講理的――且瞧清楚了，這但是黃二爺和黃三爺親手簽下的借券，整整一百兩。負債還錢，天經地義，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冇個二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