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聽到這個“白居易”三字,麵色微冷,負手於後,淡淡的再加了一句:“裕王妃親來,一是表白態度,二是讓我們表白態度。這三,就是把白居易當日送給顧況的詩再和我們說一次。”
據宋人尤袤《全唐詩話》記錄:白居易十六歲時從江南到長安,帶了詩文謁見當時的大名士顧況。顧況看了名字,開打趣說:“長安米貴,居大不易。”隻是,待他翻看詩文,不由得便為之讚歎“有才如此,居亦何難!”。
天子對於勸他戒丹藥的李時珍倒也印象深切,想了想便叫黃錦把人叫到跟前來,問一句:“靖妃的病,如何了?”
盧靖妃能得寵,昔日雖是驕橫放肆卻也是個能人。她聞言眼眶一紅,便落下眼淚,柔聲道:“常言‘皇上萬歲’,陛下天然是萬歲不老的。我倒是冇有這般福分的,想來是不能陪陛下到老了。現在這把年齡了,都是白叟了,想必也冇幾個日子了,何必還要為著小病去滋擾陛下清修?”
鄭氏,嘉靖十五年便過世了,纔剛過二十不久,諡曰懷榮賢妃。
“那裡用得著這般,給你侍疾,也是他做兒子該做的。”天子不由一笑,親身扶著她坐好,又陪著說了一會兒話,待得盧靖妃微露疲色方纔起家回西苑。隻是,他方纔出了殿門,便見著李時珍手捧著醫箱往這殿中跑。
也就在這一日,一頂青色小轎到了徐階的徐府門口,送了一份拜帖。很快,徐階便在自家書房內裡見了裕王妃李清漪。
盧靖妃察言觀色,很快便趁熱打鐵,把頭湊到天子懷裡,柔聲和他說話:“我是嘉靖十年入宮的,算起來,竟也有二十六年了,當初的姐妹也冇剩下多少人了,就連載圳都長成人了......”朱載圳恰是景王姓名。
“是。”李清漪乾脆的應了一聲。
張居正從桌上撿起那張裕王妃送來的拜帖,上麵寫著超脫清雅的八個字:有才如此,居亦何難。張居正自小便是神童,熟讀典範,見著這八字,似是想起了甚麼,神采微微一變,立時道:“白居易!”
盧靖妃強自忍了眼淚,伸手抱住天子,細聲道:“臣妾接受皇恩,得以奉養聖駕,無一日不覺欣喜.......”她抬頭去看天子,水眸盈盈。
好好好!一個個都目無君上,欺君罔上,隻拿朕當傻子耍著呢!
親王就藩,是有很多東西要籌辦的,如此倉促,這還是本朝少有。景王府高低接了聖旨,全都昏頭昏腦,哭天喊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景王捂著腦袋就暈厥了疇昔,倒是景王妃神采冷酷的上前接了聖旨。
以是,景王必須死。
李時珍愣了愣,趕緊從醫箱裡取出裝著藥丸的玉瓶兒,謹慎應道:“臣瞧娘娘無甚病痛,隻是好久未進炊事,便想著拿瓶開胃的藥丸子疇昔。”
李清漪心知他不肯多言――這老狐狸久經宦途,不見兔子不撒鷹。
書房大理石屏風前麵,張居正走了出來,略有些迷惑:“就這幾句話,何必冒險親身來一趟?”
盧靖妃昔日裡張揚美豔,現在穿了一身半舊的石青色衣衫,麵色慘白,哭得梨花帶雨,天子瞧著都覺難受:“這是那裡的話?頭髮都還烏油油的,一根白髮也冇有,說甚麼老不老的。”
韋氏,她倒是還活著,隻是早已得寵,連天子都快把人忘了。
他平生最恨旁人欺瞞,本日又實在是被盧靖妃引得動了真情,被李時珍這話一揭穿,現在想來更添恨意,連話也冇再說一句。咬了咬牙,直接便令黃錦等人抬輦,從速回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