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一會子,風靈還等著他下文如何,卻再不聽他提及此話。
“究竟如何?”久不聞風靈作答,李世民又催問道。
她直起家昂首望去,不由大吃一驚,但見李世民原不過夾著些許白絲的頭髮,幾近成了斑白,不止是頭髮,連唇邊兩抹八字鬍也白了很多。她記得她先前最怕他逼視的目光,當今瞧來,目珠彷彿渾濁了很多。不知是因為大病初癒的原因,還是久不見她的原因,落到她身上的目光較之疇前愈發溫和了。
實在,李世民身子骨大不如前,病中由太子監國理政,未出甚麼大錯,他疾愈後所理未幾,最為懸心的不過是高麗戰事,故風靈說是侍墨,實則大多時候隻伴著他說說話。
風靈內心的難受更添了一分,麵上卻笑了開來:“賢人總拿風靈打趣兒。”
“賢人……”風靈俄然有些說不上來難過,她未進宮前也曾聽人說過賢人年青時交戰立朝的事,厥後竟然教她鬼使神差地入了宮,每日伴駕侍墨,雖見他神武英勇之相已不存,但耳聞目染他措置政事,高瞻遠矚、判定淩厲,另有一番帝王氣勢。
回至昭慶殿,竹枝與眾宮人圍上前,不免又是一番問安施禮。風靈唯恐竹枝會在杏葉那兒套出些甚麼話來,一回殿便藉著“杏葉奉侍數月,實在辛苦”的由頭,將竹枝調來本身身邊日夜近侍,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不教她有機遇往杏葉那兒去下工夫。
李世民接過茶笑道:“我又不教你評說他政績軍功如何,隻說他此人。”
風靈一怔,抿唇垂目不語,藉著替賢人斟茶的工夫躲開他的目光:“賢人的郎將,自該賢人評判,怎的要來問風靈?”
“養了一回傷,倒是知禮了?”李世民低聲打趣兒,風靈卻聽得出他的低聲,實是因說話的力量提不上來。
阿盛親身送出了兩儀殿,他本覺得確切了風靈並非汝南公主,賢人該冷了這份心纔是,可將才聽著賢人與風靈之間的應對,並不見賢人冷待她,言語間還是不以“朕”自稱,非常藹然。他是多麼機警的人精,立時便明白了該如何對待風靈,該如何回稟楊淑妃。
李世民淡然笑道:“但是覺著我老了?”
李世民撚鬚點頭一笑,半是挪揄半是摸索地問道:“你可傾慕於他?”
風靈將她盯準的那幾家商戶的運營簿冊抽調出來,每日細研比對。賢人的傳喚較之疇前多了一些,加上她本身故意想要獲知高麗發還的戰報,便又隔日擔當起了侍墨的差事。
風靈自出宮後,足有八九個月未見著李世民,聽聞他病勢幾次,在病榻上苦苦支撐了數月,也才熬過來未幾久。尚未進門,兩儀殿內便傳出了悶悶的咳聲。
高麗的捷報幾次傳回,李世民眼力不逮,便由風靈念予他聽。
“……青丘道行軍大總管薛公,使玄甲營奇兵襲大行城,雲麾將軍拂耽延領兵三千騎,破敵陣,斬殺敵將所夫孫於馬前。”風靈念及拂耽延的名字,心口無出處地一跳。照著奏報的意義來瞧,他彷彿是又立了軍功,彷彿又斬殺了很多人。
“老了便是老了,哪有人不老的。你這一傷,怎改了脾氣,變得同他們普通虛與委蛇,但是他們成心換了小我出去?”李世民笑指著她冒充責道。
她遂將頭一點:“似延將軍如許的,天然不會少人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