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們所騎的大多是軍馬場繁育的半血突厥馬,而風靈座下的是重金購得的大宛馬,腳程較府兵們的馬快了很多。她為了隨在步隊背麵,少不得要委曲了本身的好馬,帶著韁繩,不容它肆意馳騁。
枯燥彷彿漸熄,水汽的津潤感愈來愈重。
丁四兒無法地搖搖手,向林子裡張望了幾次也不見風靈再出來,拂耽延治軍峻厲,他雖擔憂卻不敢進林子去尋人。
幸虧府兵們也情願她跟在背麵,不時有人回望她一眼,隔著纏在麵上的紗帛問一聲“可還受得住”。風靈一一笑應,涓滴不露疲累。
拂耽延竟肯聽,風靈極是不測,平日隻當他是油鹽不進的頑石,隻是不免仍要遭他幾句冰言冷語。也罷,風靈暗自一笑,總好過在隊末吃煙塵,遂緊催了兩遍馬,朝前頭趕去。
風靈跟前的火堆烈烈地燃起來,肥美的胡羊受了炙烤,不竭地向下滴油脂,火堆燃得更加旺起來,不一會兒木枝燃燒的特有氣味和著炙烤肥羊的香氣引逗得全部營地騷動起來,府兵們手中乾巴巴的胡餅頓時愈發的難以下嚥。
馬匹早已嗅出水草氣味,撒了歡兒地往樹影處跑。半晌工夫,馬蹄便踏得草汁四濺,地下騰起青草和泥土的氣味。
風靈一奮發,催頓時前,往隊中去尋丁四兒。
氛圍中模糊約約地帶著些微水汽,她凝神細辨了一陣,模糊記得曾隨商隊行至距高昌城三百裡外到過一處綠洲,遵循路過烽燧個數來看,那綠洲就該在四周。
拂耽延藉著未全黑的天氣望瞭望四周,一大片草場,臨著交叉橫流的幾道溪流,彙入不遠處的湖內,方纔遠遠瞥見的便是湖邊的叢叢灌木並一片沙棗胡楊林子,恰是絕佳的安營處。因而他下了駐紮的號令。
拂耽延向林子掃了一眼,“丁隊正多慮了,依她的行事做派來看,隻怕比你還強些。”
她徑直提著羊腿走向拂耽延,麵對他冷峭膩煩的麵色,笑意充斥。“都尉莫怪,風靈身為大唐子民,受了唐軍恩德,不知如何回報,錢帛財物隻怕屈辱了我們大唐的軍兵,故而風靈自行射獵了一頭北山羊,彆無他意,權作犒軍。”
這小娘子的性子非常討喜,麵貌也好,若要出了甚麼事畢竟可惜。丁四兒猶疑地向林子那邊又望了一陣,見拂耽延無動於衷,倒是無法,隻得自去繁忙。
丁四兒語噎,細想很有理,“那依顧娘子看該當如何?”
一起風靈與拂耽延並轡齊驅,她原還想搭訕幾句,時不時偷眼瞧他幾眼,見他儘管用心趕路,並無扳談的意義,便隻得悶聲帶路,細心辨識固結於氛圍中的水汽。
約莫半個時候,馬都已栓在林外,悠然啃草,篷帳都已架起,除開拂耽延伶仃一帳外,每帳四人,每五帳一堆火,井然有序。統統的府兵皆分得了兩枚乾胡餅,一囊新煮的淨水。
“丁隊正,丁隊正。”她靠近丁四兒身邊,大聲問道:“徹夜要宿在那邊?”
拂耽延漸漸站起家,鵠立不動,滿臉防備疑忌。
有人忽問起丁四兒:“怎不見了那行商的小娘子?”
風靈還是騎行在步隊最末,緊緊尾隨。
風靈深深吸了口清甜的氛圍,抖了抖大氅上積下的一整日的沙塵,撇開府兵們,彆轉馬頭往林子裡馳去。
在風靈的領帶下,又行了約莫一個多時候,距官道越來越遠,潮濕甜潤的氣味已是大家都能感遭到。日光早已全然收斂,天幕似拉起了一襲皂紗,遠處影影綽綽地閃現出一道道整齊不平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