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閒,自是圍聚在一處磨牙,婦人功德,當即便低聲議起了風靈的來源。因她素麵無華,通身也不見有甚麼貴重之物,便分歧咬定她必然是出自小門小戶,再見她一副見甚麼都別緻的形狀,不免又多了一些輕視,西陲小城所出,未曾見過大世麵。
前院倒是杵了一些人,風靈懸著心,順著何管事的指導,一一打量過來:短褐健仆兩名,養馬管車駕的;誠懇本分的雜使兩名,作些灑掃補葺的雜活;年紀十五六的小子一名,專在書房做活;另有粗使仆婦兩名,皆是家仆之婦,約莫是做些拭灰漿洗、廚下的詳確活。
風靈走到影壁前,心底俄然動了一念:他好歹也是個端莊有官階的,家宅中天然少不得有人服侍,她雖非官宦之家出身,卻也交友見地過很多,哪一家冇幾個貴妾美姬的。轉過這影壁,隻怕會有些通房侍妾之流的上前驅逐,這該要如何麵對。
“老奴賤姓何。”老仆勉強開了笑容,向風靈道:“阿郎手劄中已告明,原與娘子還差了奠雁禮。這也不打緊,阿郎基業在此,本也該回長安來成禮。娘子如果不棄,無妨交由老奴來籌劃,待阿郎……待他自兵部返來,恰好成了禮。”
風靈不置可否地偏頭打量了他幾眼,那老仆又向下壓了壓腰:“但是沙州來的顧娘子?”
老仆識得字,字字句句閱看下來,麵色變了幾變,又對動手劄略怔了幾息,方昂首向風靈道:“娘子既已到了,我們歸家再說。”
直至養馬的小廝跑出來讚歎道:“娘子所騎的,是大宛馬中都可貴一見的‘烏金’,一匹馬便能抵下我們這一座宅子,隻怕另有很多。”
那老仆忙也跟著行了個禮,“娘子莫怪。前兩日有商客到家傳話,說我家阿郎不日將回京,途中相遇,遣他先來報個信,因帶了娘子同歸,好教家下得知,先灑掃天井,安設臥房。”
風靈心中一動,隻當武人細緻,不想拂耽延卻能替她想得這般殷勤。她不知該不該同他的家人說羈押兵部一事,便將行囊中的手劄取出予那老仆瞧。
四下可聞羯鼓琵琶、篳篥箜篌歡騰的樂聲,酒坊門前有紅髮白膚的高大胡姬,當街旋舞,極力向路人揭示她荏弱無骨的腰枝,盛邀過客入酒坊買醉。
家中那些人接了口信後便嚴明以待,一心覺得風靈到了以後,必是行囊好幾車,端方一大筐,還會另帶了婢子之類。卻不想她所帶來的,不過一匹馬一個行囊,倒是鬆快得很,也不必人來忙。世民氣裡雖多少有些空落,卻也樂得輕鬆,不必碌碌地忙上幾日。
“使不得,娘子使不得,怎好向老奴作禮。”何管事忙側開身躲讓。雖是憂心自家阿郎境遇,又替他歡暢了一回,阿郎而立冒頭,家室尚空虛著,現在眼瞧著家中將有主母主持,也算是美滿了。
風靈看了一圈,受了一圈的禮,卻不見一個婢子,她又掃看了遍,還是不見。她突地啞然發笑,悄悄自嘲:這是在胡思亂想些甚麼呢,這宅子簡練得緊,家仆也就簡簡樸單的幾人,莫說是姬妾,除開兩名仆婦,連個婢子也不見。
這一起過來,好些驛館都比這宅子要廣大氣度些,更不必同餘杭的顧府相較了。風靈倒不在乎這些,這家宅內拂耽延若不在,於她也不過是個住處罷了。
年青些的那名家仆忙接過風靈手中的韁繩,替她牽了馬,與韓拾郎一同走在背麵,有一搭冇一搭地與他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