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卻教拂耽延愈發憂愁,口氣嚴厲,非得要她應諾:“權勢惑人,一旦捲入,便是你死我活的地步。皇權更是不能等閒觸碰的,即使賢人恩寵萬千,凡是觸及了皇權分毫,骨肉嫡親亦不能相讓的,況乎外人。你細心著些,切莫教那些無謂的紛爭將你攪帶了出來,失了本心。”
風靈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悶在他懷中迴應:“你是怕賢人視我為汝南公主,我便忘了本身究竟是誰?”她長長地頓了一會子,嘶啞著嗓音道:“我不在乎那些人將我認作是誰,我隻知,僅僅差個奠雁禮,我便是你的新婦子,你也不準忘了。”
風靈下了睡榻,直將拂耽延送至殿門邊,一手理著他前襟的袍領:“不必惦記取我,好好地去,安安順順地返來。我會每日晨昏求菩提薩埵垂降加護於你,讓刀鋒劍戟都避著你走纔好。”
送走拂耽延,風靈躺回睡榻,再無睡意。榻上仍存留著他教人放心的氣味,風靈擁著被衾,睜著眼,看著天光透過窗紗一點點變白。
“你還是要強。”拂耽延將她攬回懷中,無法地歎道:“你執意如此,我向來禁止不住你。可你千萬要應了我,莫危及本身,凡是有難處,皆要尋機奉告於我。”
五更終究報過,翠微宮清楚在長安城近郊,宮宇隱在婆娑的晨風、鳥雀的啁啾中,風靈卻彷彿聞聲了長安城傳來的隆隆的五更鼓聲,瞧見了拂耽延縱馬迎著鼓聲馳入城中。
拂耽延藉著夜燈的暗光,目光在風靈的麵龐上流連:“待天亮開城,我便該出翠微宮歸家去了,後日雄師開赴,玄甲營因是賢人嫡派,會在頭裡先行。幸虧,此番賀魯將率部同往漠北,戰後便要回庭州駐地去的,再無機遇在賢人跟前弄事。”
“你幾時見我肯吃了虧去?”風靈的腦袋在他頸窩廝磨了幾下,半是撒嬌半是承諾道。
“我雖不大情願多摻雜朝事,卻也能瞧懂,聖性命你兼顧此事,看中的是你出身平常,無權貴世家好處的牽涉,清楚是拿你當刀使,你一貫聰敏,莫非看不透這裡頭的險惡?若身為男兒,自當為家國天下傾力,可你一介女流,又是何必?”
“不虧了去?”拂耽延駁道:“又是風寒鬨動氣厥,又是墜馬,眼下這步地步,是如何來的?”
風靈尚在細述背麵的事:“落在柳爽手裡,豈有我的活路。我被他們迫得緊了,無法之下縱馬跑上了朱雀大街,衝撞了高陽公主的鹵薄,我便求救於她。彼時我還不明白她緣何肯同柳氏作對援救於我,直至入宮後,我纔回過味兒來。她原也是揣了私心的,隻因我樣貌與精華夫人相像,她與楊淑妃連通了將我獻於禦前,本意左不過是為討巧邀功,好對抗東宮與柳氏之勢。”
說罷她踮起腳,原不過是想再好都雅看拂耽延的眼睛,卻不能自控地抬臂環住了他的脖子,湊上他的嘴唇,又是一番綿長的親吻,直至更漏再響,催促著天亮,也催促著拂耽延儘快拜彆。
“又無大礙,換得了聖心,擺佈是不虧了。”風靈小聲嘀咕道。
拂耽延的褐色目珠中映出風靈的臉,他鼻翼微動,暴露不悅,風靈伸手重撫他的眼角,笑道:“我原是唯利是圖的小商,胸懷平淡,不懂大仁大義之道,隻曉算計自個兒的得失。賢人委我如此蹈火重擔,我雖艱钜些,可火中有栗可取,我正能藉此契機將柳氏在西疆的運營梳理梳理。他為替代能為他所用的大薩保,殺我義兄,說不得是急著要在沙州安排下那些大商賈,好替他過賬投機,得財帛來蓄養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