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蠻人本日敢屠了外城廓,明日便要殺進城來也未可說,我們一家一當,買賣謀生,全在此處,此時援手,也替自家謀一線朝氣。”
“是了,我們粟特人行商,雖講究好處來往,不肯做虧本買賣,可哪一個是少了血性的,大義當前,毫不推委。都尉肯為那一寨的婦孺豁命,我等豈能坐視不睬。”
風靈倒吸了口氣,嗆進了些許灰塵,狠惡地咳了一陣,拂耽延皺起眉諦視著她,待她咳嗽停歇了些,冷聲問:“你來何為?跟著你的那些是甚麼人?”
“風靈……”康達智站起家來迎她,凝重道:“外城廓……你可曉得?”
風靈將頭垂得更低:“我瞧著他去的。”
“大薩保。”風靈跨進廳堂,不自發地將已到了口邊的“阿兄”嚥了歸去,規端方矩地喚了聲大薩保,作了個禮。
世人一言一句地抒發了一通,終是康達智皺起眉頭撫掌停止道:“我們莫在此擔擱,托付了各家部曲,使大娘趕去援助方是正理。”
“世侄女倘要再謝竟是屈辱了我們這些人。”有人領頭辭道:“全托賴延都尉,自來了沙州後,商道安穩了多少,那起子吃裡扒外的東西懾於都尉嚴肅,再不敢勾搭賊匪反叛。我們靠那條商道養家餬口的,受了都尉這些年的恩德,心中無不存著感念,無覺得報,現在恰是時候。”
“顧姊姊,突厥人破城了?”暮秋時節,韓拾郎的額角不竭有汗珠子劃過。
漸漸地,一個怨毒的動機在她心底蠢蠢欲動:她在祈求拂耽延能安然返來的同時,模糊地期盼風靈再回不來。雖動了這動機,她卻並不敢放開膽去想,畢竟風靈一貫待她親厚,可她愈是試圖壓抑住,心底的那一點怨毒便愈是用力兒紮掙扭動著要突破那層束縛。
卻說風靈率了六七百的部曲,一起循著府兵路過留下的蹤跡,倉促往播仙鎮趕。行至半途,竟見飛鷹大旗低垂,府兵原路折返返來,濃濃地揚起了一團煙塵,趕得甚急。
“韓校尉,這是要回城?”風靈心頭各式迷惑,卻不敢與拂耽延對視,更不敢去問話,隻得問向他身邊的韓孟。
堂內世人皆拿眼來瞧她,眼色中竟透著沉重的期許。
去的路上風靈料定康達智定然會勸她乾休莫理睬,乃至會勸她避走西州,或乾脆回江南道去。她想了一起的說辭,如何能壓服康達智不阻她,且肯將自家部曲借予她帶去送命。
風靈還要再拜,那些叔伯輩的大商們卻不肯再擔待。
部曲們均領用穿戴妥了甲冑,雖說是在庫房內臨時拚集出的,各色款式皆有,到底好過肉身向刀刃的慘烈。風靈重集了部曲的步隊,守城府兵開了城門,六七百的步隊踏馬揚塵,循著拂耽延走的道追去。
風靈昂首順著城牆望上去,這一望之下,她的肝火頃刻高燃起來。城牆上耀武揚威地站著的阿史那賀魯,手執了彎刀指向拂耽延,傲然道:“上一回,你便不該縱我歸去。我早已有言在先,你放了我歸去,就合該等著沙州府兵丟盔棄甲的那一日,倒是不想,這一日來得如許快,真教人痛快!”
一時,風靈竟然手握了幾近全城的部曲,近六七百人,浩浩大蕩地要出城,被戍守城門的府兵反對在城門口,不肯放行。
“延都尉本日一早領兵出城,去挽救遭羈押的外城廓婦孺,你可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