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頭的步隊垂垂緩了下來,幾名部曲茫然互望了幾眼,一時神采都嚴峻起來,不由自主地將手搭在腰間的長刀柄上。風靈踩著馬鐙幾近站起家也望不到前頭有甚麼異動,乾脆撥轉了馬頭,催了幾聲往步隊前頭馳去。
順著那隻可怖的人手抬眼望去,她的頭皮頃刻一陣涼一陣麻,前麵的沙石中半埋半現地堆放了不下五十具屍身。那些屍身也不知死了有多少日子,是以地極旱,倒也不見白骨暴露,皮肉來不及腐臭離開便已風乾,緊緊裹在骨骸上,成了一具具生硬猙獰的乾屍。
風靈腦中一凜,催馬又向前跑了幾步,但見隊首的駱駝皆呆滯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踏一步,幾名領頭人正逆著風沙,使力管束住要今後退的駱駝。風靈正要揚聲去問,俄然坐下的大黑馬抬了抬前蹄,受了驚嚇普通今後躍了一步,幾乎將她甩上馬背。
如許的廣漠高山上,無處藏匿,這些負載了重物的駱駝決計跑不過悍匪的馬,更不必說前麵又有乾屍阻道,也隻要放手奮力一搏,或另有些但願。風靈咬緊後槽牙,抵抗著渾身不受己控的顫抖,幾近從牙縫中擠出話來:“快!佈列盾弩!每人護兩端駱駝。”
部曲的躊躇令風靈本就懸吊著的一顆心又上提了幾寸,情急之下,她反倒沉著下來,回身重跨上馬,抽出馬鞍上的長刀,指著那些駱駝大聲道:“大家所護住的貨色,待入了敦煌城,各分十之三!”
男人四下環顧了一轉,略顯出些嚴峻來,在頓時側身向她道:“倒是聽人提及過,原不過是一兩股匪盜,自不成氣候,部曲能敵。去歲剿了乙毗咄陸以後,一支殘部逃竄了出來,本就是些悍兵,四周劫奪,行商們也無計可施,隻祈求寧肯趕上沙匪也不能碰上那些羅刹。”
風靈與領頭的幾名部曲昂首循名譽去,西邊約莫百米處的地平線上升騰起了一大團土黃的煙塵,如同一個巨大的土球,朝他們商隊漸漸滾壓了過來。
“大娘,我們已過了瓜州地界,再往前便是沙州治所。”頓時主子模樣的年青男人將紗帛壓在口鼻上,悶聲報導。
風靈點點頭,目光在自家那些捆紮緊實的貨色上轉了轉,倘或是平常貨色倒也罷了,她所帶的那些,俱是以金餅作價的軟綢白綾,向來令匪盜垂涎三尺,她又前後張望了一回悠長篤定的商隊,抬手向那男人一招,“佛奴,你去知會那幾個領頭探路的,令他們務必警省,待入了敦煌城,自有他們的賞錢。”
風靈垂眸沉吟了片時,那男人反倒微微一笑,欣喜道:“大娘頭一次單獨押貨,但是教小人唬著了?那些話,倒也不必非常往內心去,我們家的部曲,豈有匪盜不怯的?眼下隻須多加些謹慎,捱過這一段,敦煌城也不遠了。”
那被喚作佛奴的男人應了一聲,抖開韁繩,一夾馬肚子,向步隊的前頭去傳話。
“大娘……”鄰近隊首,佛奴惶恐失措地折返迎上前,“前頭……前頭……”不知是甚麼驚得他口吃結巴,半晌吐不出一句整話來,隻顫顫地伸出一根手指頭來指向身後。
公然,未到金城,西風便一日緊似一日地低嘯起來。此時風靈早已裹上了石青色夾絮的窄袖小翻領胡袍,一頂卷簷虛帽裹在一襲連兜帽的大氅內,手中帶著馬韁,混在長長的商隊中間,不緊不慢地搖擺前行,一陣不知從哪兒橫吹出來的冷風,將周遭的沙塵無序地揚捲起來,她眯起眼,不由地將脖頸上的紗帛又往臉上扯了扯,將全部臉裹得隻露了一雙水潤潤的杏眼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