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客歲,探梅時節。[注○2]
發楞了好一會兒,風獨影收回目光落在書上,卻看不進一字,無法放下。
風獨影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首一口飲儘,然後握著小小的瓷杯,摩挲著冰冷的杯壁。
“是。”杜康領著仆人們退下。
一首詞還未寫完,窗外便響起杜康的聲音:“將軍,玉先生來了。”
風獨影心底一沉,雖明顯曉得隻是一個假定,可心頭卻龐大非常。
“好有靈性的小東西。”玉言天看著掌心清啼如歌的青鳥,悄悄讚一聲,然後抬手,“去吧。”青鳥乖乖飛起,在半空中繞飛一圈後落在梅樹上。
風獨影也飲了一口,才道:“這是本年春蕭艾姐釀了送過來的。”
玉言天冇有作聲,心中卻知她說的是真相。
她緩緩鬆開五指,放開了酒杯,可指尖卻微微顫栗著,伸過手再斟滿酒杯,端起,一飲而儘,微溫的酒灌入心肺,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這讓她的聲音更顯清冷,彷彿比這夏季的北風還要冷。“玉師,你為我批命時說的話我不時記取,十數年交戰我不懼殛斃,也不畏兵刀奪命,可那日久羅山上的悲劇我卻不但願再有。玉師,既然我‘命帶七煞,殺孽重。情殤成劫,禍無邊。’那這平生我最不想禍及的便是我的兄弟,以及我們八人浴血十年才一統承平的這片江山。”
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惱人風味阿誰知?請君問取南樓月。
玉言天悄悄飲一口酒,放下杯時,俄然問:“當年與梁家聯婚時,你可知為師為何挑選你大哥?”
風獨影心頭一顫,睜目,鳳目裡清泠泠的波光閃現,可她抬頭望著上方,那邊梅花搖擺,碧空澄徹,如畫如詩般,可拂過臉頰的風卻冷如寒刀。
清吟聲裡,風獨影緩緩閉上雙目,胸膛裡一半冷一半熱,眼眶裡一半酸一半痛,可她屏息閉目,不露一絲一毫,即算是在敬愛如父親的恩師麵前,她也不肯泄漏半點脆弱與哀思。
“鳳凰兒,這天下最體味他的是為師,可普天之下他最親的非妻非子,而是你不是嗎?”玉言天又道,那洞察統統的眼眸就那樣悄悄的望著風獨影。
玉言天抬手接過風獨影遞過的酒,先聞了聞,道:“梨花釀。”
這時,一隻青鳥俄然喳喳飛來,繞著梅樹翱翔,在花枝間清脆鳴叫,刹時啼破天井裡的清寂,令人頃刻間覺得是到了春季。
“玉師。”過得半晌,風獨影輕聲開口,“你說的冇錯,這天下待我最親最好的是大哥,我豈有不知的。”
“北伐返來,朝臣們的彈劾已是一個警示,我們八人都清楚的曉得,但是誰也捨不得。久羅的血禍毫不能再有,以是隻要我來做。我救下久遙,返來帝都,不過兩個成果,一是大哥斬了我與久遙,二是年老將我削爵罷官放逐邊地,皆能停歇百官之怨。”風獨影微微仰首,長眉揚起,自有一種決然無悔的冷峻。
不一會兒,杜康便領著幾名仆人搬來了桌椅、屏風,椅上都鋪著厚厚的墊子,屏風圍在樹下擋著風口,然後又一名婢女端來了溫好的酒。
風獨影怔怔看著玉言天,張口,卻又閉上。
“你們八個天然都是優良的。”玉言天麵上暴露暖和的含笑,明顯是內心為有如許的弟子而歡樂,“隻是也各出缺點。皇逖端方慎重,卻過分嚴厲叫真;靜遠腦筋聰明,卻生性多疑;豐極才略罕世,卻過於刻薄責備;意馬溫厚老成,卻過於謹慎多慮;荊台矯捷油滑,卻過分鄙吝愛財;小八敬愛得像個娃娃,卻也是如娃娃善變難測……至於你,鳳凰兒你稟性剛毅不輸男兒,可惜過分高傲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