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佳月亦不推讓,側著身子進得門裡,對他笑了笑,“小李哥,擾你好夢了。”
待到了門前,馬車垂垂停下來,先從裡頭下來一個媳婦子,接著伸手又去扶,便瞧見一個容光抖擻穿戴繁華的老婦人下了車,立時有背麵馬車高低來的丫環圍過來,個個模樣劃一清秀,穿戴自不必說,一水兒地花紅柳綠,美麗非常。
慶平元年,新皇大赦天下,陸家天然也上行下效,發還了一批年事已大還未婚配的奴婢身契,隻要個贖身銀子,或歸家團聚或自行婚配,陸家毫不乾與,她的孃親王若香便是從陸府贖身出來後,嫁了爹爹蔣大郎。
蔣佳月曾見過陸家來莊子上的風景,隻遠遠看著,場麵亦非常大,大家簪金戴銀穿紅著綠地,可見是顯赫極了。
“擠著你如何了?許你能站我就不能?嘁!”
“這會子也該醒了,府裡頓時就要來人了,那裡還得甚麼安逸。”李議撓了撓頭,嘿嘿笑著,“不礙事的。”
不大會兒,側門收回“吱呀”一聲輕響,有人探出半個頭來,用手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又遮在額上擋光,眯眼看了看。
門上的小子不過十四五歲地模樣,圓頭圓腦地,一見是她便咧嘴笑了,趕緊將門翻開一邊往裡頭讓去,“你往這邊站站,內裡日頭大的很。”
不待多說,這邊大管家已經攜了人,齊齊上前問安,對著老婦人和年青男人道:“劉媽媽,王小哥兒,一起勞累,快出來歇歇。”
男仆那邊領頭的倒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青男人,身上穿的雖是絲綢衣褂,可又做了小廝打扮,正立在一旁。
孩子們卻多有懵懂,唯有一兩人眸中很有些不甘閃過。
若她進府去做幾年丫環,說不得也能攢下銀子給爹爹治病,還能供得起弟弟南秋的束脩……
原是來人已到了。
隻是傳聞過些日子,小李哥也要去江陵城的陸家鋪子裡做學徒了……
不過半柱香的工夫,連續從莊子裡呼啦啦出來了一片人,男女長幼整齊不齊,卻俱都穿了劃一的衣裳,一溜兒分做幾排站著,不時伸長了脖子去看。
蔣佳月遲疑了一瞬,道:“等他們出來了我再走罷!”
“哎呦——你如何還踩人啊!”
陸家的莊子在村東頭,深牆大院地圍著,隻能模糊從那高矗立立的樹枝上窺見此中的氣度。
她倒不是貪慕那些個虛榮,而是有一次聽爹爹對孃親提及,言語間非常慚愧,說他拖累了這個家,一大半的產業都是靠著孃親曾經在府中的積儲,現在為了他都搭了出來。
李議頓時也顧不上,倉猝將兩邊側門全數翻開,轉頭問道:“怕是府上來人了,蔣家mm,你是先歸去,還是在裡頭坐坐再走?”他抬起下巴點了點門子上那間小屋。
“是啊,傳聞是來選幾個丫頭小子進府服侍,不但是我們這,各處莊子宅子裡都要送的,嗨呀可彆提了,為這事,這莊子裡幾乎兒都突破了頭,的確比過年還熱烈!”
可惜聲音隻是低下去一瞬,立時便又嘈嘈切切地群情開來。
李議說的眉飛色舞,正待再說些他們鬨的笑話給她聽,卻見蔣佳月垂垂地有些不安閒起來。
“蔣家mm,你怎地來了?”
她本來便曉得兩人所說的江陵陸府。
從門上的小屋裡,能夠看到有幾輛青帷馬車正往這裡駛來,前後襬布各有幾個家仆模樣的人跟著,車轍滾過,揚起一陣輕浮的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