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對方有了退意,鄭媱又減輕了手腕的力道:“我是先皇欽定的魏王妃!你們誰敢動我!”沁出的血珠很快順著凝瓊的細頸流下,嚇得李叢鶴呼聲連連。
“曲相,這,可如何是好?”李叢鶴麵露難堪神采,兩眉已連成一線。
鄭媱抬首,麵前那居高臨下的男人始終低著砌了雪的冠冕,鴉色的齊鬢之上,寶貴的象牙玉簪小冠早已替代了昔日束髮的葛布,吼怒疾驟的朔風中,厚厚的栗色狐裘儘情張舉,於他身後幾次劃起半個圓弧。
簌簌的落雪聲中異化著箭入帛裂的聲響,世人斂息屏氣,怔怔地看著那血水順著她肩呷如注湧下。
聞言,雪地上的人霍然站起了身來,睨著他、極力啞忍著,咬牙問:“見我一介‘罪臣之女’做甚麼?”
聞聲一聲脆響,站在遠處的李叢鶴倉促趕至,見曲伯堯麵上烙上了五個鮮紅的指印,再看看鄭氏娘子一副寧死不平的模樣,不由蹙起眉來,哪知僅一個蹙眉的間隙,又聞啐聲:“呸——”,曲伯堯躲也不躲,生生迎上了劈麵飛去的那口肮臟,李叢鶴不由在心底為這新晉的右相叫屈,趁此良機,從速取出帕子上前替曲伯堯抹拭。
鏗然——金釵墜地,鸞喙入泥。
鄭媱後退兩步,一拔頭上的金釵,抵在烏黑的脖頸處,厲聲斥道:“我是先帝欽定的魏王妃,你們誰敢動我!誰敢上前一步,我唯有一死!”
攏了攏身上的狐裘,他卻衝鄭媱雍容淺笑:“二孃子,秘聞也想不到,冗長的三年,你竟一點都冇變,還是倔強如既往。繁華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二孃子有骨氣。看來,二孃子真是將秘聞疇前所授的話都聽進內心兒裡去了,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好,很好。”
雪下得更大了,斷斷續續地,像掩映了一道珠簾,看不清挽弓者的神情,鄭媱隻覺骨頭欲碎,一口殷紅濺在雪地,垂垂有力的身軀在凜冽的北風中掙了兩下,便如風中墜葉,顫顫往雪地上撲去。
“曲相!這下好了,你把人殺了,可要如何向陛下交差啊?”
一把推走獻殷勤的李叢鶴,曲伯堯目不轉睛地盯著義憤填膺的鄭媱,伸手擦去臉上那些肮臟,勾唇一哂,竟不顧瞭解一場的情分,俄然斂了笑意聲色俱厲道:“陛下有旨,宣鄭媱入宮覲見,來人——”話落,宮中調派而來的幾個內官紛繁欲上前拉扯鄭媱。
必然對他絕望、悔恨到了極致吧,畢竟打她六歲、他初來她身邊、她還是相國府裡最嬌貴的小娘子起,她就從心底裡一向敬他、愛他。這些,他都曉得。
雪地上靜坐的鄭媱一動也不動,一雙杏目透過蓬亂的青絲極力瞪視著跟前的人,他彷彿不敢抬目。終究在沉默了半晌後,他又迫不及待地催道:“二孃子,陛下特地命秘聞前來,接二孃子宮中見駕。人死不能複活,還望二孃子節哀,懇請二孃子馬上清算妝容,隨秘聞一起入宮麵聖。”
jj002鏗然碎玉不全瓦
心間懸垂的一柄削鐵如泥的金錯刀霍然斬下。他眼底波光閃動,再斂睫時已寂然無波,一手端在鄭媱背部某處,指尖敏捷掐出明晃晃的銀針來。另一隻握住箭矢的手漸漸傾瀉力量,狠狠一旋,再一次入肉三分。
李叢鶴雙腿竟也跟著鄭媱閉目標刹時軟倒在地,飛速地爬過來探鄭媱的鼻息,嚇到手一縮,坐在一邊呼天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