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惠儀不語,半晌長歎一口氣,似是發自肺腑的歎了一聲:“女人不逼急了,誰情願仳離呢?”
方耀英口中說:“是我來得不巧了,他日再過來吧。”說著便要起家。文惠儀攔道:“來都來了,前一次撲空,哪有再走的事理,我方纔已經跟仲瑜說過,他讓你等他來著。”
尹家祖上原在清廷任過三品通政,一度是李鴻章跟前的紅人,在都城中一幢四進大宅,朱門兩側臥著石獅,主子如雲,跟著庚子年八國聯軍一聲炮響,驚碎繁華夢,都城淪亡,李鴻章在風燭殘年裡吐血而亡,大清朝崩了,尹家倉促中清算珠翠金飾,值錢產業,倉促到了天津,一擲令媛,購置了英租界的官邸,本覺得臨時安設的家,不料竟一向住下,再冇回過都城。
顧美鳳不由伸手去摸頭上烏光水滑的大髻,上麵插著柄鑲珠嵌寶的赤金累絲釵,臉上漾起笑:“這都是我的陪嫁,當年西太後從宮裡賜給我瑪法的。你年紀小,許是不曉得,我滿姓瓜爾加,祖上捧過龍庭,抱過玉案,大清朝還在,也該封我個多羅格格,可惜可惜,現在皇上在東北,可就算如許風景,我小時候也是四個宮裡出來的老嬤嬤教養大的......”這恰是顧美鳳引覺得傲的事,昔日光輝不複,可到底有那麼一股子底氣,特彆在方耀英跟前露這一手,壓著文惠儀更有揚眉吐氣的意義。文惠儀乃津沽大地上馳名發作戶文延祿之女,家中做洋火起家,漂洋過海在東南亞也很有些財產,文延祿發了財便攜妻兒長幼衣錦回籍,在商官場長袖善舞,極有頭臉。雖說兜裡有鈔,可到底商賈之流出身,顧美鳳內心多少對文惠儀看不上,偏她本身要強,丈夫卻不肯爭氣,隻好話裡話外壓上一頭。
顧美鳳掩口輕笑:“我一個婦道人家那裡跟小叔子說得上甚麼話,倒是表弟眼裡可彆光有你頭上的‘尹長官’,忘了另有一個姓尹的,待會兒在小叔子跟前多提提他哥哥,讓他彆幫襯著本身升官發財,也該提攜提攜他兄弟,這也是孝悌之道不是......”
方耀英恍然。這件事他天然曉得,報上沸沸揚揚鬨騰了好幾天了:尹榮卿的女兒尹寶笙淪為下堂婦,平津第二軍團軍總司令李貽寬之子李若甫另覓新歡――北寧鐵路局長章珙之女章玉蔻,二人已公開出雙入對。章玉蔻年方十六,正值多纔多藝,明麗可兒;李少帥威武蕭灑,風騷多金,二人舞場相逢,一見傾情,相見恨晚,如膠似漆。何如少帥家中早有荊布。章珙聞之大怒,自稱家教不嚴,刊報與章玉蔻離開父女乾係,章玉蔻不吝與李少帥私奔,後少帥不顧禁止仳離,成績一段愛情嘉話。
文惠儀一怔,看看方耀英欲言又止,無端有幾分難堪。顧美鳳倒神情自如,用小夾子夾了塊點心放在方耀英跟前粉白的官窯小碟兒裡,昂首看了文惠儀一眼,“噗嗤”一笑:“這事早就見了報,人儘皆知,前兒個出去打牌,還都問我,鬨得我也冇個表情,從速返來了。”說著看了方耀英一眼,“就是家裡小姑子不聲不響跟少帥離了婚,今兒一早剛到孃家,老爺子正為這個動肝火,男人們全在內裡勸呢。”
女人夙來都是愛聽獎飾的,何況還是被極其年青漂亮的男人讚美,顧美鳳臉上濃雲一掃,淡笑道:“表弟愛談笑,我們這些新式女人可比不得上海名媛們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