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鶯鶯捧著一盞茶給尹榮卿,卻被他一把推開,遂把茗碗放在幾字上,感喟:“三蜜斯莫怪我多嘴,你這也是......也是忒孤負家裡人的一片心,就為著老爺子的身子,你也該沉思熟慮,真給他氣個好歹,不孝的大帽子壓下來還是其次,你這平生的知己安不安呐!我們尹家,百年榮光了,孝道但是擺在甲等的。”她一行說,一行揉著尹榮卿的胸口,新燙的頭髮在腦後綰了個鬆鬆的髻,她常說本身眉生得太短,因而剃儘了,畫了細細的眉,有些淩厲,一對丹鳳吊梢眼,容長臉兒,算不上美人,可紅唇丹蔻,箍著一身極緊的旗袍,露著藕白的膀子,益發顯得身材窈窕,很有風騷之態。
尹寶笙聽到這話,眸子子動了動,彷彿一下子有了生機,似哭非哭又似笑非笑:“大哥真會替我著想,隻可惜這婚早已離了,仳離訊斷書就在我這提箱裡放著,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鬨著玩的。”
尹瑞堂立即道:“今兒能離,明兒也能結,不就是道手續,冇甚麼不能變的!我們尹家斷冇有仳離的事理,李若甫不過就是在外頭養個小的,來頭大了些又怕甚麼?說到大天去,還能讓個姨太太漫過了你......家裡甚麼景象,你該曉得,就為著我們家,你也不能使性子,啊......”
如許一說,尹榮卿不由咳嗽更甚,鬍子一翹一翹,揚起柺杖指著尹寶笙:“你聽到了未曾!”
尹榮卿惱了,一抬手把茗碗摔在地上,驚得世人一顫抖,厲聲道:“夠了!有完冇完!”大聲咳嗽,喘得如拉風箱似的,薛鶯鶯忙喂茶服侍,溫言欣喜說:“老爺子,不急不氣,我扶你出來躺躺,保重身子要緊。”使個眼色,尹瑞堂忙上前,二人一併攙著尹榮卿到裡屋安息。
主臥房裡,尹榮卿氣得麵如金箔,三姨太薛鶯鶯一手攙扶著坐下,另一手順著胸口:“老爺子消消氣,消消氣。”
尹寶笙飄飄零蕩從屋裡出來,彷彿抹幽魂,邁步往樓上去了。
尹家二子尹競堂從方纔便一語不發,從他本心天然不樂意妹子仳離,看著尹寶笙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從懷裡取出一支菸,劃亮洋火撲滅,深深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妹子,你也不想想,這是單單離個婚麼,我們和李家,這裡頭多少短長乾係......再說哪個有權有勢的男人不風騷了,當女人不就該從一而終麼,你真是......你真是......”
“可我在李家的日子就是生不如死,再受不了了。”
“二哥,我一顆心一向在油裡頭煎著......他外頭放縱,我睜一眼閉一眼全當看不見,可這回我是受不了了,李家上高低下都給我神采......二哥,你也曉得,現在是甚麼情勢,李家高低一心要擠兌我走,旁的委曲我都能忍,隻是李若甫,三年的伉儷恩愛,現在翻臉無情,我才最最寒心,不如一紙休書潔淨了......”
“女人女人,頭髮長見地短,事事到處都論甚麼‘情’,你怎就不能忍忍?嗯?這裡頭多少好處衡量,那裡能腦袋一熱仳離了事!”
尹競堂皺眉:“你這是甚麼話,又冇讓你去送命。”
薛鶯鶯細聲細語道:“雖說我進尹家門不久,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三蜜斯說這話但是不該該了,我但是都瞧在眼裡的,你大哥早出晚歸,東奔西跑,還不是為了把家裡的門庭撐起來,孃家強了給你撐腰,藉藉你的勢你都不肯意,冇得讓人寒心,現在你返來了還如許跟他說,長幼孝悌我都懂的理,三蜜斯但是上過私塾也念過洋書院的,莫非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