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廊拐處,傳來竊保私語的聲音,周池羽愣住腳步,攏了袍袖,長身而立。
天子不由放輕腳步,悄無生息地走去,低頭打量趴著的小人兒,細細的眉蹙著,眉間是與年紀不符的哀思,長長的睫毛掛著淚珠,如吃驚的胡蝶似的,撲閃撲閃的,不安的扇動著,
天子眼底閃過慍怒,蹲下去,攬著她小小的身子,柔聲說道,“朝兒,朕的朝兒...”,
周池羽鬆開拳頭,絞動手指,低頭不語,很久,輕聲說道,“皇祖母曾言朝兒有不輸男兒之誌,朝兒如果想,就能成為皇祖母最引覺得傲的孩子”,
朝兒回宮時,因著梅妃的事,對他懷著敵意和仇恨,而天子常常瞥見她那張像極了梅妃的臉,對梅妃逝去的萬般痛苦和思念,都湧了上來,乾脆避而不見。
池羽順勢跪在地上,叩首說道,“父皇,是朝兒率性,未儘孝道,望父皇懲罰”,
周池羽的指尖在袍袖裡,伸直著,她挺直了背,回身往回走,稚嫩漸褪的容顏,薄唇微抿,澄徹清潤的眸子裡,垂垂泛著晦澀,如陰暗的濃霧翻湧著。
“為何不帶朝兒走,孃親不要朝兒了,連父皇也不要朝兒了”,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浸濕了枕著的袖口,邊上磨毛,光彩褪敗。
“宮裡啊,誰得皇上的恩寵,誰就得了勢頭,貴妃娘娘深得皇上恩寵,又有孃家撐著,皇後都謙遜三分,這馬秀士敢頂撞貴妃娘娘,是自食其果,怨不得旁人”,
周池羽微愣,如有所思,半晌後點頭應道,“朝兒懂了”,端若華欣喜,這孩子悟性通透,一點即通。解鈴還須繫鈴人,朝兒內心的結,隻要她本身能解。
天子望著麵前的孩子,替她抹去眼角的淚,站起家,攏了攏她身上的大氅,作勢牽住池羽的手,道,“這些年,是朕薄待朝兒”,
天子神采微變,怔然不語地望著她,眼裡的情感翻湧著,
大片梅林在皚皚白雪裡,綻放出千姿百態,清爽冷冽的婢女劈麵而來,沁民氣脾,雪胎梅骨,一覽滿目標素豔,天子有些怔然站在樹下,模糊想起那年初雪,梅樹下的翩然紅裙,灼的雙陌生疼,絳唇珠袖,揮袖間芬芳芳香,燦如羅衣嬌映雪,靈似寒影凝清光。
“皇上畢竟是你的父皇,朝兒莫要冷淡久了,再大的氣也該消了”,端若華勸道,“萬事順天意,皇上是天子,朝兒可明白?”
天子的內心出現酸澀,眼眶微紅,看著這些年他蕭瑟的孩子,想著朝兒出世時,柔嫩小身子躺在他的懷裡,粉嘟嘟的麵龐,含動手指頭,大大的眼睛,獵奇的望著他;
“李承前,擺駕梅苑”,天子手指折了枝梅,鼻間暗香繚繞,李承前低頭應了,方想起,本日是那位的生辰。
端若華含笑,如一縷清風拂過,梨花暈影,聲音如花瓣落到水麵擊起的層層波紋,悄悄的,輕柔的,“朝兒是哀家一手教誨的,學問不輸旁人,哀家曉得,成與不成,隻在朝兒一念間”,端若華頓了頓,“朝兒知重錘落下,可砥礪巨石,殊不知,經年不息的流水,一樣能塑出岩之形狀”,
“翠兒姐姐,傳聞那日皇上在永凝宮問了你話,但是真的?難不成..”,小宮女問道,“去去去,彆瞎扯,冇有的事”,那翠兒連聲嗔道,
天子的手,無聲氣地垂落在堂前的美人榻上,幾瓣梅花灑著,指腹所觸,徹骨冰冷,卻乾淨無塵,天子倒有些不測,放眼看去,苑雖破敗,卻整齊乾淨,彷彿另有人住在此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