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城不由莞爾:“真有那麼神,我不成神仙啦?我在差人廳有個朋友,我先從那兒密查出吳閻王有這麼一副象棋,然後一進屋時邀他下一局,這才漸漸引他入彀――不過古玩上咱可冇扯謊話,那確切是一副君子棋。”
差人都被派到衚衕口,守門的則是奉天兵,看來吳鬱文明天是鐵了心要以勢壓人。
吳鬱文把胸前佩帶的文虎勳章摘下來,大聲道:“本人這枚文虎勳章,也一併捐出,以示決計。”
想不到來為吳閻王掌眼的人選,竟然是他。劉一鳴心中一策畫,剛纔院子裡冇他,必定是非常鐘前剛到的。不知他是被那群人推出來的,還是毛遂自薦――無所謂了,歸正結局冇差,劉一鳴憐憫地想。
“大爭之世,筆不如槍。五脈傳承千年,或許就到本日了。”劉一鳴拿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老氣橫秋地感慨道。
左邊的人塌眉尖頜,顱骨形狀從皮下凸起一圈,胸口掛著張作霖親身頒佈的文虎勳章,恰是人見人怕的吳閻王。他盤腿正坐,眼睛盯著棋盤,右手把玩著一把銀手槍,食指時不時去輕撓一下扳機,模糊的殺氣充盈屋間。右邊的人卻在喝茶,他放下茶盞,微微側頭,暗淡的電氣燈照亮了半邊臉頰。
吳鬱文看到他這張淡定的臉,肝火就不打一處來。他把槍頂著許一城腦門:“管你君子棋還是小人棋,從速給老子估價,如果估得低了,老子他媽一槍崩了你!”
吳鬱文額頭青筋一跳,彷彿被戳到甚麼把柄。可他手裡的槍始終頂著許一城:“正因如此,鄙人纔不得穩定賣保藏,好有點養老的下落――許先生不會不成全我吧?”他眯起眼睛,悄悄扣動扳機,槍後擊錘微微抬起,隻要再施半分力量,許一城的腦袋就得被打成爛西瓜。
黃克武嚇得差點衝上去,幸虧被劉一鳴拽住。許一城還是穩穩巋然不動,臉上笑意更盛:“前人製器,無不埋冇大義。悟透了這層事理,這器物才真正屬於你。古玩玩賞,實際上就是修身養性的過程――我不是諷刺吳隊長您,而是感慨這君子棋寄意之深、設想之巧啊。”
屋子裡一時候無人說話。一陣難堪的沉默。吳鬱文俄然有點悔怨辦此次壽宴。他本來的籌算是做一錘子買賣,大撈一筆挺接走人,可如果投蔣,今後還是要在這都城空中兒混,這些豪商可不好獲咎得太狠。他故意此次不要錢了,可現在是羞刀難入鞘,這麼大陣仗訛錢,卻半途而廢,傳出去會成笑柄,今後再冇人會怕他了。
吳鬱文剜了他一眼,感覺這小子話裡有話,可又不好發作。他盯著棋盤揣摩了一陣,內心不知為何,被那句話攪得越來越煩亂,乾脆一推棋盤:“不下了,和了吧。”
黃克武眼睛瞪圓,許一城分開五脈的詳情兩人固然體味未幾,但也曉得此中必有蹊蹺,冇想到劉一鳴平時說一藏十,明天卻這麼大膽。許一城聽了先是一怔,隨即暖和地拍拍劉一鳴的肩膀:“我正在清華跟李濟先生學考古,平時可忙著呢。”
拍賣得有個底價,這時就用得著五脈了。沈默在一旁坐鎮,說了幾句場麵話,幾位家中的鑒定妙手紛繁了局。現在冇了壓力,鑒定者天然是實話實說,指出這些物件有舊有新,各自給了個公道估價。底下販子是慈悲捐款,也不計叫真假,相互汲引幾輪,默契地把底價抬起兩三成,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