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的頭髮看起來很長時候冇有梳洗修剪過了,長長地披在肩上,腰背乃至麵前,她這些年來大抵業已風俗了或者說樂於接管了透過厚厚烏黑的頭簾去看統統模恍惚糊模糊約約的事與物。
聞聲一聲厚重的“吱呀”聲響,兩個窩在角落玩簸錢的內侍忙不迭地將散落在地上的銅板抓回兜裡,一併垂手肅立。
卻說兩個內侍縮在角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恨不得立時跑到內裡大吐一場,那裡另有嘴來向棠辭解釋。隻是他們冷眼瞧著棠辭對著安寧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看著甚是尊還禮待,肚子裡的花花腸子不由揣摩著會否是天子剋日又做了戾魂惡鬼取命的惡夢,一覺醒來緊趕著向三清上帝供了幾柱香,忸捏慚愧得想真正噓寒問暖地體貼這位活得豬狗不如的侄女兒,這纔派了棠辭過來看望。
棠辭凝著眸子冷冷一掃:“說。”
棠辭拎起銅釘朱門上的椒圖銅環敲了幾下,無人應對。
謹慎翼翼地伸脫手指,將遮住安寧臉頰與眼睛的髮絲彆到她的耳後——在這麼做的時候也同時在緊緊盯著安寧的神采,她很溫馨很溫馨,無甚順從也無甚驚奇,就像是個失卻靈魂的木偶人。
很多時候,看得清不比看不清多幾分高傲,看不清卻比看得清少了幾分不得已而為之的偽善與強顏歡笑。
淳祐帝命棠辭撰寫安寧長公主的賀壽詞不過是為了頒告天下,以示本身確切是如他當年所打的燈號般清君側,並無半分大逆不道犯上反叛的動機,待先帝的遺孤也如待本身的女兒般庇護慈愛。而之以是在諸多翰林臣子中擇選了棠辭攥寫,也是因為棠辭的筆法為先帝所創的柳風體,能更好地明示本身對已逝兄長的記念和對文人士子一視同仁的寬懷胸懷。
棠辭手指一彈,將銅幣擲回內侍的手中,淡淡一笑:“茶水就不必了,安寧殿下那邊,可否通報一聲?”
棠辭內心狠狠一疼,指腹被安寧肌膚的徹骨冰冷激得又是一顫。
那內侍本也隻是想賣個關子,安寧雖說是先帝遺留下來的唯一一名後代,可職位豈止是一落千丈,比圈困在冷宮裡幾個未被先帝寵幸過的太妃慘痛得有過之而無不及,瘋顛以後令人或是啼笑皆非或是膽裂魂飛的舉止行動還少了本身這幾嘴巴的說道不成?
“……”棠辭走近安寧,蹲了下來,定定地望著這個印象中老是安溫馨靜沉默寡言的孩子。在來此之前,她有一肚子的話想對安寧說,可真正到了安寧麵前,被比設想中更悲慘淒惻的畫麵氣象刺得如鯁在喉,這危急四伏隨時會令她有生命之危的偌大宮城亦令她有如芒刺在背,便是有那麼幾句言不由衷的三言兩語也無從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