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傻子瘋子,餓了也會叫喊會乞食,可安寧不會,她老是像從天高低落塵寰的謫仙普通,無慾無求,除非彆人將吃食擺在她麵前,不然她永久不會主動命人傳膳。
棠辭緊抿著唇不發一言,算是曉得事情是如何敗露的了。
棠辭輕咳一聲,雖轉過甚來,卻還是不敢與柔珂直視,隻微微躬身作謙遜姿勢:“禦膳房為禦用,臣怎敢妄言僭越?宮中賜宴分奉宴、賜宴與內宴,賜宴屬外廷事,乃光祿寺司務,是以臣所言並非子虛。”
柔珂顯得非常無辜,她輕笑一聲:“我可曾說了甚麼?竟惹得棠大人麵紅耳赤地長篇大論。”
“砰——”的一聲,棠辭的腳步隨之愣住了半晌,遂又向前邁開。
點點淚光倔強地嵌在和順和軟的眼眸中,連著仆人眼下那粒藐小的黑痣透過珠玉簾子進了棠辭的眼中,她不由緩緩愣住了腳步,視野在仿若密切無間的安寧與柔珂之間盤桓躊躇,眸色極其龐大。
又一聲極其矯揉造作的“哎喲——”,棠辭微闔眼眸,在內心無聲地將本身與柔珂十足狠狠罵了一遍。
“內侍宮婢皆被屏退,此處除了安寧,隻你我二人,有何顧忌?”柔珂頓了頓,看向低著頭臉上又是一片緋色的棠辭,唇角勾笑,“更何況,男女有彆?”
“永嘉……我早該猜出是你的,我真蠢,是麼?”柔珂自嘲地笑了笑。
“棠大人怎地又臉紅氣喘了?”柔珂放動手巾,走向書案後,從木格中取出一盒藥膏,又款步走向麵上紅暈更濃幾分的棠辭,“四月初八浴佛節,在京百官不管品階皆得聖上賜宴,亦可咀嚼賞鑒不落夾。我方纔質疑你莫非尚何嘗過禦膳房的技術便是基於此,何故如此一副惶恐模樣?”
也不知方纔棠辭走出宮殿門口如何撿的路,長長的甬道內竟連當值灑掃的宮婢內侍都無。
麪湯是用宮廷苑囿圈養的孺子雞燉煮,肉質鮮嫩不說,自突破殼而出時便日日啄食湖尋兩州上等貢米的雞崽子並無平常家禽的異臭,苑囿寬廣不設藩籬,又常有內官以鞭擯除之,使得燉煮出來的雞肉肥瘦適宜。輔之以蔥段薑片去腥並八角枸杞滋補,青州官窯承製的大口沙鍋盛之,火候不時有人在旁關照。
“慢些吃,彆噎著。”柔珂將麪條細心拌好,勻和了湯麪,遞到兩眼放光的安寧麵前。
棠辭走得快,耳邊冷風吼怒而過,也隨之悉悉索索地帶來身後一向緊緊跟從的踢踏腳步聲。
都三年了啊,又是一個三年啊……模糊記得三年前最後一次見安寧的時候,她個頭還小小的,披著長而豐富的氅衣,似懂非懂地在宮殿門口與本身揮手道彆。
此時,更是生了拔腿就跑的心機,可對上她那和順細緻的眼神,腳下便跟紮了根似的再邁不動。
棠辭正揹著柔珂往回走,跟個以死抗爭誓死不從叛軍的忠臣似的咬緊牙關,任柔珂在本身耳邊強聒不捨。
話音未落,一陣清冷沿著那幾條細痕緩緩淌過整張右臉,又兼細心殷勤手勁工緻的按摩,清冷垂垂化作溫熱並著兩三分莫名的悸動,乃至……漫過滿身。
安寧的十個指尖都敷了藥,纏著一層紗布,利用筷子時很有不便。
她找到了她的永嘉,卻又再也,找不回她的永嘉。